沉重的铁门隔绝了地狱。
门内,血腥味、汗臭,还有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混合在空气里。
幸存者们有的瘫坐在地,有的互相搀扶,脸上挂着泪痕,惊魂未定。
孩子们的哭声很小,断断续续的,像受伤的小兽在呜咽。
老陈靠着冰冷的墙壁,眼睛红肿,首勾勾地望着地面,嘴唇哆嗦着,不停念叨着“老王…王嫂…”这些再也不会回应的名字。
罗伊松开艾米,站起身,朝父亲走去。
他伸出手,想拍拍老陈的肩膀,老陈却下意识地躲了一下,那个动作让罗伊的手僵在半空。
“唉,阿Roy…他们都系我害的,如果我有拦住他们…啊叼!”
老陈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他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布满血丝,还有一种罗伊从没见过的复杂情绪——那是对自己的恨意。
罗伊喉咙发紧,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他想说“这不是你的错”,但这种话在此刻显得苍白无力。
有些痛,话语太轻了。父亲心里的自责,那种恨不得拿命去换的痛苦,他能感觉到,却无能为力。
“砰砰砰!”围墙上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莫尔、安德莉亚、奥斯卡,还有那个亢奋过头的安德森上尉,从瞭望塔的梯子爬了下来。
莫尔一落地,手里的M249往地上一顿,发出刺耳的金属撞击声。
他抹了把脸上的汗,扫了一眼狼狈不堪的众人,最后看着罗伊。
“中国小子,你这趟出去,动静可真不小。”莫尔的语气里带着不加掩饰的嘲讽,“差点把整个梅肯镇的行尸都引到咱们家门口了。”
格伦在旁边小声嘀咕:“这话说得,好像你没开过枪似的。”
安德莉亚眉头皱了皱,瞥了莫尔一眼,没出声。
奥斯卡则默默检查着武器,时不时瞟一眼那些抖个不停的新幸存者,眼神里带着野兽般的警惕。
“指挥官!我们成功击退了敌人的进攻!营地安全了!”安德森上尉猛地一个立正,对着空气敬了个军礼,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我部表现英勇!请求嘉奖!”
罗伊走上前,看着安德森。
他敏锐地察觉到,这个上尉的状态比之前更不对劲了。
刚才的战斗,似乎让他某种古怪的情绪更加高涨,就像打了兴奋剂一样。
“上尉,你做得很好。”罗伊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现在,我们需要清点一下人数和物资。”
“是!长官!”安德森又是一个敬礼,随即开始在人群中来回踱步,嘴里念念有词,真把自己当成了巡视部队的长官。他甚至走到一个受惊的小女孩面前,弯下腰。
“士兵!你的装备齐全吗?”
小女孩被吓得哇哇大哭,死死抱住母亲的腿。
她母亲恶狠狠地瞪着安德森,要不是现在这个境况,估计早就上去抽他耳光了。
达里尔在一旁冷冷地说:“这家伙脑子彻底坏了。”
气氛因为莫尔的话和安德森的怪异举动变得更加压抑。
那些新加入的幸存者,特别是从梅肯镇逃出来的那十几个,更是缩在角落,眼神里全是惊惧,打量着这个陌生的环境和这些看起来并不都那么友善的“救援者”。
清点结果很快出来了。
除了车阵外惨死的那两位街坊,还有那个自己冲出去送死的女人没了之外。
另外,还有三名幸存者在混乱中被行尸抓伤,此刻正被隔离在一旁。
艾米和洛莉照看着他们,脸色都不太好。
物资方面,大部分都成功带了进来,但也有一些食物和药品在混乱中丢了或者坏了。
格伦统计着装备清单,不时摇头叹气。
“这些面包都被压烂了,罐头倒是没事。咦,这是什么?”他从一个袋子里掏出一盒标着中文的东西,递给罗伊。
“李锦记蒸肉豉汁。”罗伊看着包装,苦笑了一下,“末日后老豆的珍藏,平时都舍不得用。”
“这是啥玩意儿?”T仔凑过来,好奇地盯着那盒调料,“能吃吗?”
“当然能吃,蒸肉用的。”罗伊把包装翻过来给T仔看,“这一小瓶在唐人街要卖八刀乐呢。”
“八刀乐?”T仔瞪大眼睛,“就这么一小瓶黑水?我还以为是中国的可乐呢。”
“李叔…”罗伊走到一个角落,看着同样失魂落魄的李师傅。
这位修车师傅的眼镜歪在一边,沾满了灰尘,手里还死死攥着一把扳手。
李师傅抬起头,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阿Roy…我没事…就是…”
他叹了口气,目光无意中扫过营地角落堆放的一些废弃金属和工具。
“咦?那是…”他踉跄着走过去,拨开一些杂物,眼神中慢慢有了点光彩,“风箱…铁砧…还有一些锤子…虽然简陋,但好像能用!”
他猛地转过身,看向罗伊,声音因为激动有些颤抖:“阿Roy!你那把斧头我看到都卷刃了!等安顿下来,李叔我一定给你打一把新的!比传说中的开山斧还好!”
格伦凑过来,好奇地问:“李叔,你还会打铁?”
“嗨,年轻时在老家学过几年。”李师傅推了推眼镜,“后来到了美国才改修车的。不过打铁这手艺,跟修车其实差不多,都是敲敲打打嘛。”
达里尔难得开口:“能打弩箭吗?”
“弩箭?那简单。”李师傅眼睛一亮,“给我点铁料,保证给你打出比工厂货还好的箭头。”
在这片愁云惨雾中,李师傅的话像是一点微弱的阳光,让几个核心成员的脸上露出了些许久违的轻松。
然而,这份轻松很快被现实的残酷冲得烟消云散。
赫谢尔在检查那三名被抓伤的幸存者后,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他走到瑞克和罗伊面前,声音低沉而沉重:“情况很不好。其中两个人,伤口太深,己经开始发热了。还有一个是左前臂,伤口不大,但…你们都懂这意味着什么。”
被行尸抓伤或咬伤,就意味着感染。
这是末世颠扑不破的铁律。
“必须处理。”瑞克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但紧握的拳头暴露了他内心的挣扎。
被隔离的三人中,有一位是跟着老陈一起从唐人街逃出来的中年男人,姓赵,平时沉默寡言,但干活从不惜力。
此刻,他看着自己发黑的左臂,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恐惧。
另外两人,是一对年轻情侣,他们是之前那辆面包车上的幸存者,此刻正相拥着瑟瑟发抖,女孩的哭声细弱得像小猫。
“老赵…”老陈走了过去,看着昔日的街坊,嘴唇颤抖,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赵师傅惨然一笑,看向罗伊:“罗伊…我知道规矩。别让我变成那鬼东西。”
他吸了口气,眼神反而平静下来,“我这条胳膊废了就废了吧,只要能活下去。”
赫谢尔叹了口气:“截肢是唯一的办法,而且必须快。但我们这里的医疗条件非常有限。感染的风险依然很高。”
“我来吧。”罗伊开口,声音平静。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消防斧,又摇了摇头。
那把斧头砍行尸可以,用来做这种精细的活儿,只会增加痛苦和风险。
他需要更合适的工具。
奥斯卡默默地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了一把磨得锃亮的狩猎刀和一小瓶他自己配置的草药消毒剂:“用这个吧。我以前在林子里处理过不少野兽的伤口。”
没有麻药,只有最原始的工具。
赵师傅咬紧牙关,额头上青筋暴起。艾米和卡罗尔别过头去,不忍再看。
洛莉则紧紧捂住卡尔的眼睛,尽管卡尔努力想从母亲的指缝间偷看。
“罗伊,你确定吗?”瑞克问道,他清楚这不仅是对罗伊体力的考验,更是对他心理的折磨。
罗伊点了点头,接过奥斯卡递来的狩猎刀,又拿过一瓶烈酒,大部分倒在刀刃上消毒,剩下的一口灌进了赵师傅的嘴里。
“忍着点,赵叔。”
惨叫声终究还是没能完全压抑住,在营地空旷的角落回荡,让每一个听到的人都心头发紧。
鲜血染红了临时铺设的布单。
当那截断臂被迅速包裹处理后,赵师傅己经痛得昏死过去。
赫谢尔立刻上前,用草药和绷带仔细处理伤口。
另外一对年轻情侣,看着这一幕,彻底崩溃了。
男孩哭喊着:“不!我不要!我不想死!”
女孩则死死抱着他,发出绝望的哀鸣。
“他们伤在躯干,己经太晚了。”赫谢尔摇了摇头,眼中满是无力和悲哀。
最终,在他们彻底转化之前,瑞克和达里尔结束了他们的痛苦。
营地里的哭声更大了,新加入的幸存者们对这个团队的“冷酷”感到恐惧,而老成员们则默默承受着又一次失去同伴的悲痛。
安德森上尉远远地看着这一切,脸上的狂热褪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茫然。
他佝偻着背,独自一人返回了那栋孤零零的指挥官办公楼,将自己关在了里面,任凭外面如何喧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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