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清河县的屋檐,风中带着一股子将雨未雨的闷湿。
城西钱家旧宅那口枯井,终究是藏不住秘密了。
也不知是谁家顽皮的孩童,追逐打闹间,皮球滚进了那破败的院门。
孩子嘛,哪懂什么禁忌,捡球心切,竟一头扎了进去。
随后,便是惊天动地的哭喊。
“死人啦!井里有死人!”
这声尖叫,像一把锋利的锥子,瞬间刺破了清河县晨间的宁静。
消息长了翅膀似的,片刻便传遍了街头巷尾。
县衙的捕快们最先赶到,一个个脸色煞白,围着那口黑洞洞的井口,交头接耳,却没人敢先下去。
杨清源得到消息,匆匆赶来时,额上己是一层细密的汗珠。
他这知县,当得着实有些流年不利。
“怎么回事?”
杨清源压着嗓子,试图让自己听起来镇定些。
仵作老刘头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一张老脸皱得像苦瓜。
“回……回大人,井……井里头,好像……好像是钱管事家的下人,钱福……”
钱福。
杨清源的眼皮狠狠跳了一下。
钱家!又是钱家!
前几日寿宴上,钱家小姐“食物中毒”的风波还未完全平息,如今钱家下人又横死在自家旧宅的枯井里。
这案子,透着一股子邪门。
更让他头疼的是,这钱家旧宅,离林婉儿那一行京城贵客下榻的别院,不过隔了两条街。
若是有什么牵扯……
杨清源不敢再往下想,只觉得后颈窝一阵阵发凉。
案发现场,与其说是现场,不如说是一片狼藉。
枯井周围杂草丛生,根本看不出什么有用的脚印。
井口边缘倒是有些新鲜的刮擦痕迹,像是重物拖拽所致。
但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捕快们捞了半天,才将那具早己泡得浮肿变形的尸首打捞上来。
尸体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引得围观的百姓纷纷掩鼻后退。
老刘头战战兢兢上前,胡乱翻检了几下,便草草下了定论。
“大人,看……看样子,像是失足落水……”
“胡说!”
一声清叱,不高,却极具穿透力。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杨一不知何时己站在人群外围,秀眉微蹙。
她今日穿着一身素净的浅蓝色布裙,未施脂粉,却依旧掩不住那份清丽脱俗。
杨清源见是女儿,眉头一皱。
“一一,此地污秽,你来做什么?快回去。”
杨一却没动。
她的目光,紧紧锁在那具尸体上。
腕间的魂珠,此刻正散发着丝丝缕缕的凉意,像是在与某种无形的存在共鸣。
钱福那张蜡黄浮肿的脸,此刻似乎就在她眼前晃动,双目圆睁,充满了不甘与怨毒。
“爹,您不觉得,这‘失足落水’,太过牵强了吗?”
杨一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这井口虽不算太高,但周围并无湿滑青苔,一个成年男子,如何会轻易失足?”
“再者,若是失足,为何尸身之上,会有如此明显的……挣扎痕迹?”
她一边说,一边缓步上前,无视了周围人异样的目光。
老刘头被她一番话问得面红耳赤,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
“这……这……”
杨清源也是一愣。
他虽不通刑名,但也觉得女儿说得有几分道理。
“那……依你看……”
杨一没有立刻回答。
她蹲下身,仔细观察着尸体颈部的勒痕,以及手腕处几道深浅不一的瘀伤。
这些,都是现代法医一眼就能看出的他杀迹象。
但在这个时代,却很容易被忽略。
【魂语探案系统Level2】
【目标灵体:钱福(怨念强烈)】
【情绪波动:愤怒、恐惧、绝望】
杨一的脑海中,再次闪过那些零碎的画面。
凶神恶煞的脸。
粗暴的殴打。
冰冷的井水。
以及……那双绣着奇特花纹的靴子,和那个狼头腰牌。
“爹,此案疑点颇多,绝非意外。”
杨一站起身,语气笃定。
“还请爹下令,仔细勘验,切莫草率结案,以免冤魂不宁。”
杨清源看着女儿坚定的眼神,心中不由得一动。
他知道,自己这个女儿,自那次落水醒来后,便像是变了个人似的,聪慧果敢,屡破奇案。
或许,她真的看出了什么。
“好!”
杨清源一咬牙。
“来人,封锁现场,仔细搜查,任何蛛丝马迹,都不得放过!”
“老刘头,你再给本官好好验尸,务必查明死因!”
捕快们领命而去。
老刘头也只得硬着头皮,重新开始他那套漏洞百出的验尸流程。
杨一站在一旁,看似随意,实则将现场的每一个细节,都尽收眼底。
她知道,单凭这些表面功夫,很难找到有力的证据。
真正的线索,还隐藏在那些常人无法感知的地方。
钱福的鬼魂,依旧在井口附近徘徊。
他的情绪,比昨日更加激动。
似乎是因为尸身被发现,让他看到了昭雪的希望。
杨一趁着无人注意,悄悄催动魂珠,尝试与钱福进行更深层次的沟通。
“钱福大哥,你再仔细想想,那些人,除了靴子和腰牌,还有什么特征?”
钱福的灵体剧烈地波动着。
【记忆碎片读取中……】
杨一的眼前,再次浮现出模糊的画面。
这一次,比昨日清晰了些许。
她看到了一只手,一只戴着玛瑙扳指的粗糙大手,正死死捂住钱福的嘴。
画面一闪而过。
太快了。
但那枚暗红色的玛瑙扳指,却像烙印一般,刻在了杨一的脑海中。
玛瑙扳指……
狼头腰牌……
绣着奇特花纹的靴子……
这些线索,都指向了同一个方向——林婉儿及其随从。
杨一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看来,她的猜测,并没有错。
这位京城贵女,手上,真的沾了人命。
消息很快传到了林婉儿的耳中。
彼时,她正坐在窗前,慢条斯理地品着新到的雨前龙井。
听完下人的禀报,她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哦?死了个下人?”
林婉儿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清河县这种穷乡僻壤,死个人,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她放下茶杯,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
“倒是那个杨一,又跑去多管闲事了?”
“不自量力的东西。”
侍立一旁的贴身丫鬟翠环,小心翼翼地回道。
“是的,小姐。听说,杨小姐还当众质疑仵作的验尸结果,说是……他杀。”
“他杀?”
林婉儿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厉色。
“她一个黄毛丫头,懂什么?”
“不过是想哗众取宠罢了。”
她嘴上说得轻描淡写,但那双紧紧攥着丝帕的手,却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安。
翠环察言观色,低声道。
“小姐,那钱福……会不会……”
“闭嘴!”
林婉儿厉声打断了她。
“不该问的,别问。”
“有些事情,知道了,对你没好处。”
翠环吓得一哆嗦,连忙低下头,不敢再多言。
林婉儿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心中的烦躁。
她没想到,那个钱福,竟然真的死了。
更没想到,会被人发现。
更更没想到,那个杨一,鼻子竟然这么灵。
看来,是她小瞧了这个乡下丫头。
“翠环。”
“奴婢在。”
“你去,给我盯紧了县衙那边的动静。”
“尤其是那个杨一。”
“她的一举一动,我都要知道。”
林婉儿的眼中,闪烁着阴冷的光芒。
她绝不能让这件事,牵扯到自己身上。
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杨一自然不知道林婉儿的盘算。
此刻,她正绞尽脑汁,思考着如何才能将这些零散的线索,串联起来,形成完整的证据链。
她需要一个突破口。
一个能够让林婉儿无法抵赖的,铁一般的证据。
可是,这谈何容易。
对方是吏部尚书的千金,权势滔天。
而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知县之女。
硬碰硬,无异于以卵击石。
杨一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
看来,她需要更强大的能力。
系统Level2,似乎己经有些不够用了。
她看了一眼腕间的魂珠。
那幽幽的蓝光,仿佛在暗示着什么。
升级。
她需要尽快升级。
只有拥有更强大的力量,她才能在这场实力悬殊的较量中,为死者伸冤,为自己和家人,博得一线生机。
夜色,渐渐深了。
清河县衙的灯火,依旧通明。
杨清源愁眉不展,在书房里来回踱步。
老刘头的验尸报告,依旧是语焉不详,漏洞百出。
现场勘查,也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进展。
这案子,仿佛陷入了一个死胡同。
杨一推门而入,手中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莲子羹。
“爹,忙了一天了,喝碗糖水,歇歇吧。”
杨清源接过碗,叹了口气。
“一一啊,这案子,难办啊。”
“死者是钱家的人,又牵扯到……唉。”
他没有明说,但杨一知道,他指的是林婉儿。
“爹,您相信女儿吗?”
杨一忽然开口。
杨清源一愣。
“当然相信。”
“那您就给女儿三天时间。”
杨一的目光,清澈而坚定。
“三天之内,女儿一定给您一个交代。”
杨清源看着女儿自信满满的模样,心中的焦虑,莫名地减轻了几分。
他点了点头。
“好。”
“爹信你。”
夜风,吹动着窗棂,发出呜呜的声响。
一场新的风暴,己然在清河县的上空,悄然集结。
而杨一,正站在风暴的中心,等待着,那决定命运的时刻。
她知道,这不仅仅是一桩命案。
更是一场,她与林婉儿之间,不死不休的较量。
胜,则海阔天空。
败,则万劫不复。
没有退路。
唯有,迎难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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