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无声无息地浸染了摄政王府的每一个角落。
杨一睁开眼，窗棂外那轮孤月，清冷的光辉洒在她苍白的脸上。
胸口依旧沉闷，像是压着一块巨石。
古阵中窥见的那些未来残片，血与火的京城，萧绝冰冷的身体，她自己空洞的眼神，一遍遍在脑海中回放。
每一次，都带来灵魂深处的战栗。
一只温热的大手，轻轻覆上她的额头。
“又做噩梦了？”
萧绝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却稳稳地驱散了些许寒意。
他一首守在床边，衣衫未解，显然也是一夜未曾合眼。
杨一微微摇头，唇角牵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却比哭还难看。
“不是梦。”
她轻声说。
那些是警示，是命运狰狞的预告。
萧绝的指尖，有些凉。
他没有说话，只是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房间内，烛火轻轻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纠缠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启示录计划’，‘异界降临’……”
杨一低声重复着这些令人心悸的词语。
“我们面对的，可能不仅仅是一个势力，甚至……是一个即将被强行拉开序幕的，全新时代。”
萧绝的凤眸深邃如夜。
“无论是什么，本王都会挡在你的身前。”
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杨一的心，微微一暖，随即又是一沉。
挡在身前？
她看到的未来里，他就是因为挡在最前面，才……
“不。”
她看着他，眼神异常坚定。
“这一次，我们并肩。”
萧绝看着她眼底的执拗，心中某个角落微软。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疾风恭敬而急促的声音。
“王爷，暗部急报，关于城南古阵的最新解析。”
萧绝眸光一凝。
“进来。”
疾风推门而入，神色凝重，手中捧着一份用火漆封口的密函。
“王爷，杨姑娘。”
他行礼后，将密函呈上。
萧绝迅速拆开，目光在信纸上飞速扫过。
他的脸色，一点点变得铁青。
杨一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能让萧绝如此失态的，绝非小事。
片刻后，萧绝放下信纸，声音带上了几分冰冷的寒意。
“找到了。”
“找到了什么？”杨一追问。
“暂时……阻止那个‘启示录计划’，或者说，延缓‘异界’通道彻底洞开的方法。”
萧绝的目光，复杂地落在杨一身上。
杨一心中一动，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是什么方法？”
“以阵破阵。”
萧绝缓缓道。
“京城地下，除了那个作为‘坐标’和‘能量汲取点’的主阵眼，还星罗棋布着数个辅阵。这些辅阵，平日里维系着京城的龙脉气运，但也与主阵眼相互勾连。我们的机会，就在于逆转其中一个最关键的辅阵，暂时扰乱主阵眼的能量流。”
“这……听起来似乎可行。”杨一蹙眉，“代价呢？”
萧绝沉默了片刻。
“逆转辅阵，需要极其庞大的能量冲击。而那个关键辅阵的核心，与皇室龙气相连。想要瞬间引爆并逆转它，需要……皇室嫡系血脉，以自身精血与部分龙气为引，行‘血祭归元’之法。”
杨一的瞳孔，骤然收缩。
皇室嫡系血脉。
当今圣上年幼，真正能承载并引导龙气的，除了宫中几位老亲王，便只有……
她的目光，死死盯住萧绝。
“你……”
萧绝的表情，反而平静了下来。
“这是目前看来，唯一能在短时间内，给我们争取到喘息之机的方法。”
“不行！”
杨一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尖锐。
“‘血祭归元’，我虽不知其详，但光听名字，就知道绝非善法！你会怎么样？会死吗？”
她抓住萧绝的手臂，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萧绝看着她焦急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却带着令人心碎的温柔。
“本王是大胤的摄政王，守护这片疆土，是本王的责任。”
“若牺牲本王一人，能换京城安宁，百姓无恙，值得。”
“那我们呢？”杨一的声音带着颤抖，“那我呢？你有没有想过我？”
她看到的未来，萧绝的死，难道就是因为这个所谓的“血祭归元”？
萧绝伸手，轻轻拭去她眼角不知何时渗出的泪珠。
“阿一，有时候，选择并非我们所愿。”
“但我答应你，我会尽力活下来。”
这句话，轻飘飘的，却像一把钝刀，割在杨一的心上。
尽力？
这种涉及生命与禁忌术法的事情，岂是“尽力”二字可以轻易带过的。
【魂语探案系统】的界面，在此时也适时地跳了出来。
【警告：‘血祭归元’之法，极度凶险。成功率不足三成。即便成功，施术者也将元气大伤，寿元折损，甚至可能……神魂受创，沦为活死人。】
冰冷的系统提示，如同雪上加霜。
杨一的脸色，彻底失去了血色。
“三成……”她喃喃道，“萧绝，你听到了吗？只有三成！”
“而且，就算成功，你也会……”
她几乎说不下去。
“够了。”萧绝打断她，语气不容置喙。
“这是命令。”
他很少用这种语气对杨?说话。
杨一的心，一瞬间沉到了谷底。
她知道，他一旦做出决定，便很难更改。
难道，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去送死？
不。
绝不。
杨一猛地抬起头，眼神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光芒。
“如果……如果我说，我或许有别的办法呢？”
萧绝一怔。
“什么办法？”
杨一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
“那个‘守门人’，那个祭祀袍魂体。它对它的‘吾主’，己经产生了动摇。它看到的未来，也有它自己的毁灭。或许……我们可以策反它。”
“或者，我可以用我的能力，再次与它进行深层魂语沟通，找到那个‘启示录计划’真正的破绽，而不是用你的命去填！”
萧绝的眉头紧紧皱起。
“不行。你上次强行沟通，己经险些……”
“那是因为我准备不足！”杨一打断他，“这一次，我会更小心。而且，系统或许能提供更安全的辅助。”
她转向虚空，在心中默念：“系统，有没有办法，让我更安全地与‘守门人’级别的魂体进行深层沟通，并获取关键情报？或者，有没有什么……交易的可能？”
【魂语探案系统】沉默了几秒。
【检测到宿主强烈意愿……正在评估可行性方案……】
【方案一：强化精神屏障，辅以‘清心玉符’（需兑换），可降低70%精神反噬风险，但沟通深度有限，获取情报随机性高。】
【方案二：‘魂之契约’（高危）。宿主可以尝试与目标魂体订立某种平等或不平等契约，以自身某项‘特质’或‘未来可能性’为代价，换取对方的合作或情报。契约一旦成立，不可逆转。风险……极高。】
【方案三：寻找‘界之石’碎片，利用其能量进行跨魂界沟通，相对安全，但‘界之石’碎片下落不明。】
杨一的心，一点点往下沉。
每一个方案，都伴随着巨大的风险或不确定性。
尤其是那个“魂之契约”，用“未来可能性”做代价？
这简首就是魔鬼的交易。
她将系统给出的方案，简略地告诉了萧绝。
萧绝听完，脸色更加难看。
“这些方法，没有一个稳妥。阿一，不要冒险。”
“那你去‘血祭归元’，就稳妥了吗？”杨一反问，声音带着一丝哽咽。
“萧绝，我们是一体的。你的命是命，我的命也是命。京城的安危重要，我们的未来，同样重要。”
她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如果要付出代价，那么，我们一起承担。”
萧绝的心，被她的话狠狠撞击了一下。
他伸出手，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她的身体依旧有些虚弱，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坚韧。
“阿一……”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答应你，我们一起想办法。”
“但是，你也要答应我，无论如何，都不能用自己的性命去冒险。”
杨一靠在他的胸膛，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心中的恐慌，稍稍平复了一些。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
两人静静相拥，谁也没有再说话。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悲壮而又坚定的气息。
就在此时，杨一的脑海中，【魂语探案系统】的界面，再次闪烁起来。
这一次，是一行猩红色的，带着强烈不祥预感的文字。
【紧急预警：根据现有情报综合推演，‘启示录计划’若要被有效逆转或终止，极大概率需要一种……‘源质共鸣献祭’。】
【献祭主体：未知。】
【献祭代价：未知，但预计将远超常规生命或能量的范畴。】
【警告：此为最高级别警示，一旦触发‘源质共鸣献祭’条件，后果……不可预测。】
杨一的身体，猛地一僵。
源质共鸣献祭？
这又是什么？
比“血祭归元”和“魂之契约”更加可怕的东西吗？
她感觉到萧绝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异样，微微收紧了手臂。
“怎么了？”
杨一抬起头，看着萧绝深邃的眼眸，那里面充满了对她的担忧与关切。
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将这个新的、更加沉重的噩耗告诉他。
他们刚刚达成的“共同面对”，似乎立刻就要迎来更加严峻，更加残酷的考验。
窗外的月光，不知何时，被飘来的乌云彻底遮蔽。
整个房间，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黑暗。
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在寂静中清晰可闻。
京城的命运，他们的命运，仿佛都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推向了深不见底的悬崖边缘。
而那所谓的“源质共鸣献祭”，又将以何种方式，降临在他们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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