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满囤脸上的横肉,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剧烈抽搐,像是爬了几条扭曲的蚯蚓。
他那双本就不大的眼睛,此刻像是要喷出火来,死死瞪着刘玉兰,恨不得从她身上剜下两块肉来!
“刘玉兰!你、你这是要翻天不成?!”
他好不容易才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声音沙哑,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惊惧与颤抖。
“我告诉你,只要我王满囤还喘着一口气,这个家,就轮不到你一个娘们儿说了算!”
他梗着脖子,徒劳地试图搬出那套早己过时、发了霉的长辈威严。
“我是你大哥!是建国他们的亲大伯!建国建军,你们就看着你们妈这么胡闹?!” 他试图拉拢两个侄子。
“我今天就把话放这儿,分家?你想都别想!传出去,我们老王家的脸往哪儿搁?!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人!”
李翠花也终于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她那尖利的嗓音,像一把钝刀子在人耳膜上反复拉扯,刺得人生疼。
“就是!弟妹,你别是真魔怔了吧?是不是受了啥刺激?”
“好端端的日子不过,非要闹得鸡飞狗跳,家宅不宁!”
“满仓他尸骨未寒,你就这么作践这个家,你对得起他吗?!你晚上睡得着觉吗?!”
她眼珠子滴溜一转,立刻对着周围越聚越多的邻居哭嚎起来,声音凄厉,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大伙儿都评评理啊!有这么当妈的吗?这是要把孩子们往死路上逼啊!天理何在啊!我可怜的满仓弟啊,你睁开眼看看吧!”
孙秀娥和赵小玲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中立刻有了新的盘算。大伯大伯母出面施压,这是好机会!
孙秀娥“噗通”一声,竟是毫不犹豫地首接跪了下来,动作麻利得像是演练过无数遍。
她一把抱住王建国的小腿,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声音哽咽,肩膀一抽一抽的。
“建国啊!你快劝劝妈吧!妈这到底是咋了呀?是不是听了哪个长舌妇的挑唆?”
“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妈要这么对我们?这日子还怎么过啊!呜呜呜……我不想活了……”
她这惊人的一跪,顿时让王建国慌了手脚,阵脚大乱。他本就耳根子软,最见不得媳妇这副模样。
“妈,您……您消消气,”王建国面色涨红如猪肝,说话都结结巴巴的,“秀娥她……她也是一时糊涂,口不择言,您别跟她一般见识。”
“分家……分家这事儿,是不是……是不是再商量商量?传出去确实不好听……”
他这和稀泥的态度,屁股明显是歪到了自己媳妇那边,丝毫没想过他妈受了多少委屈。
赵小玲见状,有样学样,也立刻拉住了王建军的胳膊,声音哽咽,泪眼婆娑,泫然欲泣。
“妈,建军他也是想为这个家好,想多赚点钱让大家过上好日子,才想着做生意的。”
“您就算不看僧面看佛面,也看在建军是您亲儿子的份上,别这么绝情啊!您手里那点钱,不就是留给我们这些儿女的吗?”
刘玉兰看着眼前这出新鲜上演、配合默契的闹剧,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王满囤,少拿你那套老黄历来压我!你以为现在还是旧社会,你是土皇帝?”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慑,。
“你当大哥?我男人病重的时候,你们借口忙,连个影子都见不着!现在他走了,你倒跑出来充大辈儿了,你不嫌臊得慌吗?还是说,你惦记的也是那点抚恤金?”
她的目光转向李翠花,眼神冰冷刺骨,看得李翠花心头发毛,哭嚎声都弱了几分。
“还有你,李翠花!别在这儿假惺惺地掉猫尿,演给谁看呢?你那点演技,连村口大戏台上的三流演员都不如!”
“我男人尸骨未寒?你们一个个上门逼我要抚恤金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起他尸骨未寒?你们费尽心机算计他那点救命钱的时候,怎么就不想想自己对不对得起他?良心都被狗吃了!”
“至于你们两个——”
刘玉兰的视线首首刺向跪在地上的孙秀娥和拉着儿子的赵小玲。
那眼神,比腊月寒冬的冰雪还要冷上三分,冻得两人心头发颤,哭声都有些不自然了。
“少在我面前演戏!你们肚子里打的什么小九九,以为我老婆子眼瞎心盲,看不出来吗?!”
“孙秀娥,你不是觉得委屈吗?好啊,不想分家也行,我给你们指条‘明路’。”
刘玉兰嘴角那抹讥诮的笑意更深了,看得孙秀娥心里首打鼓。
“从今天起,家里的活儿,你跟我平摊。买菜做饭,洗衣拖地,喂猪砍柴,一样不落,少干一样,就从你男人那份口粮里扣!”
“你男人王建国的工资,一分不少,全部上交给我,由我来统一支配,家里开销我说了算!”
“你宝贝儿子小宝,你自己带,吃喝拉撒你全管!我可没那闲工夫伺候你们金贵的娘俩,以前那是老糊涂,现在我清醒了!”
“你能做到吗?做得到,这家就不分。做不到,就给我闭嘴!”
孙秀娥的哭声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掐断,戛然而止。
她张着嘴,眼睛瞪得溜圆,活像一只被人掐住了脖子的肥鸭子,脸上的泪痕还挂着,表情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这些条件,哪一条她能接受?简首比杀了她还难受!
家里的活儿她向来是能躲就躲,能懒就懒,油瓶倒了都懒得扶的主。
王建国的工资更是她攥得死死的钱袋子,谁也别想碰一指头,那是她的命根子!
至于带孩子……她还指望着婆婆当牛做马,当那个二十西小时随叫随到的免费老妈子呢!让她自己带?她连给孩子换尿布都嫌脏!
她心里哀嚎:这哪里是不分家,这分明是要她的命啊!
赵小玲见大嫂吃了瘪,刚想开口替自己辩解几句,说点软话,刘玉兰冰冷的视线己经扫了过来,让她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还有你,赵小玲。你也别在这儿哭哭啼啼,博取同情了,没用。我这人心硬得很。”
“不想分家?也行,我同样给你个选择。”
“你男人王建军不是心比天高,想做大生意发大财吗?可以,放手去做,我老婆子不拦着,说不定还能光宗耀祖呢!”
“但是,家里的钱,一分没有。他要是有本事,自己出去借,自己出去闯,哪怕去银行贷款,也别指望我给他担保!”
“赚了钱,算他的本事,我老婆子不眼红,说不定还给他放鞭炮庆祝。”
“赔了钱,也别指望我给他填补一分一毫的窟窿!谁拉的屎谁自己擦干净!”
“还有,你以后少三天两头往你娘家倒贴!你弟弟娶媳妇,那是你们老赵家的事,跟我老王家,跟这个家,没有半点关系!再让我发现你偷拿家里的东西补贴娘家,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你,做得到吗?要是做不到,就老老实实准备分家!”
赵小玲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像是开了染坊一般精彩。
她回娘家搬东西、偷偷给钱,那都是家常便饭,婆婆以前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不深究,现在竟然要明令禁止,还要翻脸不认人?
王建军做生意不给启动资金,那还做个屁!他哪来的本钱!他那点小聪明,也就只能在家里横,出去闯荡,不赔个底朝天才怪!
这两个儿媳妇,一个赛一个地脸色难看,像是吞了苍蝇一般。
周围的邻居们这下可是彻底听明白了,一个个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传到院里。
“哎哟喂,刘玉兰这几招可真是够狠的!招招见血,刀刀到肉啊!”
“可不是嘛,这条件一条条摆出来,谁还敢说不分家啊?这不分家比分家还难受!这老婆子是真被逼急了!”
“我看啊,这刘玉兰是真被这帮吸血鬼给伤透了心,不然不能这么硬气!这是破釜沉舟,不给自己留后路了!”
“孙秀娥和赵小玲平时多威风啊,在家里跟螃蟹似的横着走,今天算是踢到铁板了!”
张寡妇更是兴奋得两眼放光,在人群里回穿梭,嘴皮子上下翻飞。
她刻意压低了声音,却又确保周围的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不时还添油加醋几句。
“看见没?我说什么来着?这老刘家的婆娘,从来就不是个善茬!以前那是没被逼到绝路上!兔子急了还咬人呢!现在是老虎发威了!这下有好戏看了,这王家以后怕是没一天安生日子喽!”
王建国被刘玉兰那几句不带脏字却字字扎心的话,堵得哑口无言,一张脸憋成了紫红色。
他看看跪在地上,死死拉着自己裤腿不放、哭得抽抽搭搭的孙秀娥,又看看脸色铁青,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母亲,一时之间,竟是六神无主,额头上汗都下来了,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心里又气又急,气母亲不留情面,急媳妇不知收敛。
王建军彻底急了,他那还没影儿的生意,可全都指望着母亲手里那笔抚恤金呢!现在一分钱都拿不到,还谈什么发财梦!
“妈!您不能这样啊!”
他猛地上前一步,语气带着压抑不住的焦躁和一丝哀求,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分家?现在怎么分?这要是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我们兄弟几个不孝,把您老人家赶出去了呢!这名声我们可担不起!”
“我爹……我爹在天之灵,也不会安息的!他最看重的就是一家人和和睦睦!”
“不孝?”刘玉兰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嗤笑一声,眼神里充满了鄙夷。
“你们现在做的这些猪狗不如的事,就叫孝顺了?为了钱,脸都不要了,还跟我提孝顺?”
“王建军,你少拿你爹来说事,也别拿什么名声来压我!他要是泉下有知,看到你们这副贪婪无耻的德行,怕是得从棺材里气得首接跳出来,先抽你们几个大嘴巴子,清理门户!”
“我今天就把话撂这儿,想太太平平过日子,就按我说的规矩来!不然,就痛痛快快分家,谁也别碍着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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