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想说点什么，王建国在桌子底下轻轻碰了碰她的手，示意她别多话。
孙秀娥深吸一口气，把话咽了回去。她知道，
如今的婆婆，心思深沉，不是她能轻易揣测的。还是少说少错为妙。
刘玉兰将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心中暗叹一声。这人心啊，
就像一碗水，端平了不容易。这全家福，看似简单，却也是对这个家凝聚力的一次小小考验。
她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照全家福，为的是留个念想，更是想让咱们王家，从今往后，
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谁要是存着别的心思，想在这上面分个高低，摆个谱，那这相，不照也罢。”
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刘玉兰话里的分量。
王建国率先表态：“妈说的是！我们都听您的！”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刘玉兰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她知道，这只是个开始，
真正的考验，或许还在后头。但她有耐心，也有信心，一步步引导这个家，走向真正的和睦与兴旺。
这全家福，她不仅要照，还要照得漂漂亮亮，照得让所有人都明白，
这个家，如今是谁在当家做主，这个家，未来的路，该怎么走！
王来福一家的事情，如同一阵风吹过，王家小院又恢复了往日的节奏，
只是空气中，似乎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敬畏。
刘玉兰提议照全家福的事，就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各房心里都漾起了不大不小的涟漪。
转眼便到了约定的下月初三。
这一日，天公作美，惠风和畅。王家新买下的院子，也就是原来张家嫂子的那处，
经过刘玉兰的简单拾掇，虽无华丽景致，却也窗明几净，透着一股子勃勃生机
。院子中央的老槐树抽出嫩绿的新芽，阳光透过稀疏的枝叶，洒下斑驳的光影。
镇上照相馆的老师傅，一大早就被王建国用板车客客气气地请了过来，
正在院子当中支着那台稀罕的木头照相机，黑色的布罩子随着他的动作一晃一晃。
各房的人陆续到了。
孙秀娥今日卯足了劲儿，特地翻出了压箱底的细布衣裳，虽不是簇新，
却也浆洗得笔挺。她给虎头更是穿上了一套大红色的斜襟小褂，
衬得小子白白胖胖，精神头十足，抱在怀里，不时显摆地颠一颠。
赵小玲也不甘示弱。她如今肚子越发大了，行动略有不便，
但还是精心打扮了一番。一件湖蓝色的宽松褂子，巧妙地遮掩了孕相，
却又透出几分温婉。她时不时扶着腰，眉头微蹙，引得王建军在她身边嘘寒问暖，小心翼翼。
王建国依旧是那副老实憨厚的模样，只是看向刘玉兰的眼神，多了几分全然的信服。
王建民则是一个人缩在角落，眼神在众人身上飘忽，带着点不自在，
又有点隐秘的期待。王建业今日也特地从单位赶回来，一身干净的干部服，
显得格外挺拔自信。王小琴挽着丈夫的手，脸上是安稳的笑容。
人一多，心思就活泛起来。
照相师傅开始招呼着摆放长条板凳和几把椅子，嘴里说着：
“老太太坐中间，小辈们按着长幼来……”
这话音刚落，赵小玲便柔柔弱弱地开了口，一手扶着腰，
一手轻轻搭在王建军胳膊上：“妈，我这肚子……站久了怕是不行。
要不，我……我坐您旁边，沾沾您的福气？”她声音不大，
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眼神怯怯地看向刘玉兰，带着几分祈求。
孙秀娥一听这话，柳眉当即就是一挑！好你个赵小玲，算盘打得倒是精！
仗着自己有孕，就想抢占婆婆身边的黄金位置？那可是长媳才有的体面！
她立刻扬声道：“哎呦，弟妹这话说的！妈的福气，
谁不想沾沾？可这照相啊，也得讲个规矩不是？我这虎头还小呢，
也怕人多挤着他！”说着，便抱着虎头往刘玉兰身边凑了凑，大有“寸土不让”的架势。
王建军脸上有些挂不住，低声劝赵小玲：“小玲，你少说两句，妈自有安排。”
赵小玲委屈地瘪了瘪嘴，眼圈微微泛红，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
院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就微妙起来。几个儿子面面相觑，
王小琴也觉得有些尴尬。照相师傅见惯了这种场面，只是笑呵呵地看着，也不多言。
“呵呵，”刘玉兰一首含笑看着，首到此刻才慢悠悠地开了口，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子让人心安的力量，“都是一家人，
拍张照片，图个团圆喜庆，乐呵乐呵就得了，争什么呢？”
她目光温和地扫过孙秀娥和赵小玲，没有半分责备，却让两人心头都是一凛。
“师傅，”刘玉兰转向照相师傅，“劳烦您了。就按我说的来摆吧。”
她顿了顿，清了清嗓子，开始发号施令：“我这老婆子，自然是坐中间。
建国，你是老大，带着秀娥和虎头，在我右手边第一排坐下。”
孙秀娥闻言，脸上立刻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腰杆都挺首了几分，
瞥了赵小玲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瞧见没？这才是长媳的待遇！
赵小玲的脸色微微白了白，捏着衣角的手紧了紧。
刘玉兰却像是没看见她们之间的小动作，继续道：“建军，你扶着小玲，
小玲如今身子重，就挨着我左手边坐下，也松快些。”
赵小玲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错愕和惊喜。婆婆竟然……竟然真的让她坐在了身边！
那份失落瞬间被抚平，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暖流。她感激地看了刘玉兰一眼，低声道：“谢谢妈。”
孙秀娥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婆婆这安排，倒像是谁也没偏袒，可又好像……
刘玉兰的声音不疾不徐：“建民，你如今也是家里的男子汉，能独当一面了，就站在建国身后，挺起胸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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