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蝉鸣声渐渐弱了下去,像是被夏末的暮色一点点吞噬。
空调的冷风无声地撩动着陆郁川额前的碎发,带起细微的凉意,却驱散不了他心底那股莫名的躁动。
很无聊,真的很无聊。
教室里大部分人都在打着游戏,只有零星几个自习的学生,笔尖摩擦纸面的沙沙声偶尔响起,又很快归于沉寂。
陆郁川不想码字,不想打游戏,也不想看小说——追更的那本小说也只更新了西千字。
寡淡如水的情节,像是敷衍了事的流水账,连消磨时间都显得勉强。
他的目光落在黑板右下角,那里残留着未被彻底擦净的粉笔字迹——“学习部”三个字己经模糊,只剩下淡淡的轮廓,却像是烙印一般,在他视网膜上留下清晰的印记。
“保研率接近百分百吗……”
陆郁川忽然怔了怔,意识到自己似乎从未认真思考过大学生活应该怎么度过。
按部就班地上课、考试,攻略几个漂亮的女生,靠着写小说的收入维持生计,最后缝缝补补自己的“人皮”,平平淡淡地过完这一生?
——这样的生活,旁人或许会称之为“幸福”。
可他却在这一刻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脏正被某种不甘狠狠攥紧。
太无趣了。
他低低地笑了一声,像是自嘲,又像是终于看清了自己。
骨子里的不安分基因从未消失,只是被暂时压抑。那些未知的、充满刺激的事物,总能轻而易举地勾起他内心深处难以抑制的渴望。
手机屏幕亮起,秦轻轻的消息跳了出来。
秦轻轻:听说学生会超难进,你要试试吗?
陆郁川没有立即回复。他偏头望向窗外,远处的图书馆灯火通明,玻璃幕墙映出无数个发光的方格,像是某种隐喻——规整、明亮,却又冰冷得毫无生气。
他的思绪却飘得更远。
如果只是按部就班地上课、考试、毕业,那他和其他人又有什么区别?
不,他是不同的。
超越常人的才能、近乎完美的面容、对待任何人时滴水不漏的得体举止——这些特质足以让他傲慢地俯视众生。
他自诩平等地看待每一个人,可骨子里的疏离感却从未消失。那种得体并非源于坦荡,而是源于灵魂深处的傲慢——一种不将任何人真正放在眼里的冷漠。
“为什么要参与学生会或者学习部?”
钢笔在纸上轻轻一顿,墨迹微微晕开。他盯着那个问号,笔尖又补上一行:
“为了保研?”
太功利了。他毫不犹豫地划掉这行字。
保研对他来说并非难事。只要按部就班地学习,学院里的名额迟早会落到他头上——他从不怀疑自己的能力。
“为了简历好看?”
同样浅薄。又一道横线贯穿这行字。
他根本不需要毕业后苦哈哈地找工作。写小说赚的钱足够维持生计,甚至绰绰有余。只要不挥霍,这些积蓄足以让他安稳度日。
钢笔在纸上写下第三个问题:“我想要什么?”
手机又震动起来。这次是查阳明在“皇亲国戚”群里@全体成员。
查阳明:有人要组团报学习部吗?
陆郁川关掉了群消息。他需要的不是随波逐流的选择,而是属于自己的答案。
钢笔在纸上缓缓移动,墨水蜿蜒成一行字:“能力、人脉、视野……”
这些词句整齐排列,像是等待检阅的士兵。
——这是学生会能提供的,也是他目前缺乏的。
但更深层的欲望藏在更隐蔽的角落。 ,陆郁川绞尽脑汁地去思考一切,最后定格在了那两个字上。
“证明。”
笔尖突然用力,在纸上戳出一个小洞。
陆郁川盯着那个意外的破损,忽然意识到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钢笔尖戳破的纸洞边缘渗出墨迹,像一颗黑色的星星,无声地昭示着什么。
“证明什么?”
钢笔在纸上重重划出问号,力道大得几乎要划破纸张。
下一秒,笔尖狠狠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我受够了。”
墨水晕染开来,像是终于决堤的洪水,冲垮了长久以来筑起的堤坝。
孤儿院里被撕碎的奖状、转学后那个中年女人戏弄的眼神、高中班主任那句“太优秀会招人嫉恨”的“忠告”。
所有被刻意压抑的记忆在这一刻翻涌而上,像是蛰伏多年的野兽,终于撕开了伪装的皮囊,露出早己消失不见的伤痕,残余的只剩下隐隐的幻痛。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是不对的。
窗外,梧桐树的阴影投在课桌上,斑驳的树影间隐约可见几个挂在枝桠上的空蝉壳。
那些半透明的躯壳在暮色中泛着琥珀色的光,曾经保护过柔软躯体的甲壳,如今成了生命蜕变的见证。
这是蝉重获新生的象征,如若不蜕壳重生,那么它们终将困死于这温柔乡中。
陆郁川伸手摸了摸自己无瑕的面庞——那些曾经留下的红肿伤痕早己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就像曾经那些挂在树上的空壳中的蝉儿。
完美的保护,最终都成了成长的桎梏。
因为曾经的伤害历历在目,他一次次亲手折断自己的锋芒,却忘记自己早己不需要在黑暗中汲取养分。
如今的陆郁川,早己是一株足以遮天蔽日的参天之树。
他打开班级相册,翻出今天的军训合照。
照片里的自己站在队列最边缘,嘴角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完美得毫无破绽。
而此刻,某种蛰伏多年的渴望正顺着血管奔涌,让他的指尖微微发烫。
陆郁川关上手机,嘴角扬起一个久违的、不带任何伪装意味的弧度。
没必要刻意地伪装,也没必要一首不争不抢……
他撕下那页写满自我剖析的笔记,对折两次,塞进口袋。
当重新拿起钢笔时,他在崭新的纸页上写下:
“当你的力量足够支撑真理的重量时,伪装便成了累赘。雄鹰不必假装麻雀,因为它展翅的阴影己覆盖整片山谷;猛虎不必模仿猫鼬,因为它的咆哮早让百兽臣服。”
窗外,最后一声蝉鸣淹没在夜风里。
而某种沉寂多年的东西,正在这个夏末的夜晚,悄然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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