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轻轻从未想过，自己会这么思念一个人，仅仅是一天未见。
晨雾还未散尽，秦轻轻赤足大理石露台上。冰凉的石面带着晨露的湿气，让她不自觉地蜷缩起脚趾。
透过落地窗俯瞰而去，这座占地三亩的私家花园，此刻正沐浴在淡金色的朝阳里。
正中央的喷泉池采用整块翡翠雕琢，水柱从青铜海豚口中喷涌而出，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池底铺着从马代空运来的白沙，几尾价值六位数的血红龙鱼正在水中游弋。
她的目光掠过那片名贵的蓝玫瑰花圃——每株都是基因改良品种，花瓣呈现出罕见的靛蓝色泽。花圃边缘栽种着从普斯移植来的百年薰衣草，空气中浮动着若有若无的香气。
左侧是日式枯山水庭院，右侧的玻璃花房折射出璀璨光斑，里面培育着正在盛放的南洋兰。
最远处是仿凡尔赛宫的几何迷宫，由八百株紫衫灌木组成。父亲曾在那里举办过名流云集的夏日酒会，水晶酒杯碰撞的声音与交响乐混杂，而十五岁的她则负责钢琴演奏。
这是她人生前十九年再熟悉不过的场景，是属于公主的城堡。
她昨天回了秦家。
这是秦轻轻离家出走半个多月后第一次回来。父母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佣人准备了丰盛的晚餐，仿佛她从未离开过，只是要比以往的态度更加冷淡。
午餐的餐桌上，父亲依然在翻看财经杂志，母亲优雅地切着牛排，偶尔问一两句最近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但没人提起“陆郁川”这个名字。
秦轻轻知道，这是他们的妥协方式——假装无事发生，然后尝试慢慢把她拉回既定轨道，可是爷爷却没有由着他们来，己经开始催着他们准备二胎了。
秦轻轻本身就对家里的生意不感兴趣，而且秦家也并不需要自己去联姻。
毕竟婚姻关系远没有利益输送来的首接干脆，而且还极其容易引狼入室。
秦家的琴房比咖啡馆里的那架钢琴高级得多，施坦威三角钢琴静静地立在房间中央，黑漆表面光可鉴人。
现在的自己虽然己经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却暂时失去了与外界的联系。
秦轻轻并不担心父母会出尔反尔，因为爷爷是最疼自己的。
不知道该做什么，于是秦轻轻坐在钢琴前，手指悬在琴键上方三厘米处，却迟迟没有落下。
以往的这个时候，陆郁川应该坐在咖啡馆的角落里码字，偶尔抬头看她一眼。他的目光总是很安静，像一潭深水，却能让她指尖的温度莫名升高。
“小姐，要喝茶吗？”管家在门口轻声问。
秦轻轻回过神，摇了摇头：“不用了，谢谢。”
她终于按下琴键，弹的却是陆郁川曾经随口哼过的一段旋律。
那天他在咖啡馆等她下班，无聊时用口哨吹的调子，不成章法，却莫名抓耳。
秦轻轻觉得陆郁川真的好聪明，还记得他仅仅是看了一遍自己的演奏，就能完整地复刻下来，并且每一个音节与节奏都达到了完美无缺的地步。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在咖啡馆里弹琴，哪怕是一整个下午她都不会感觉到无聊，可是现在，仅仅是听见回荡在琴房内的琴声，秦轻轻就己经生出逃避的心思了。
“或许是因为他不在身边……”
“他现在在做什么呢？码字？打游戏？看小说？”
“不会是在和女孩子约会吧……”
陆郁川的身影始终在少女的脑海之中挥之不去。
他之前说只是因为自己饿极了，才会觉得家里的饭菜没有他做的好吃，可是现在她回家了，却还是觉得陆郁川的饭菜更加可口。
家里的床确实很软，可是昨夜她却翻来覆去无法入眠，是身边少了个人，是身边那股温热的消失，是闻不见那股令人安心的雪松香……这种感觉令她无所适从。
………
晚餐过后，秦轻轻正准备上楼休息，管家却恭敬地拦住了她。
“小姐，老爷请您去书房一趟。”
秦轻轻微微一怔，随即点了点头。
她来到书房前，轻轻叩门，里面传来一声低沉的“进来” 。
推门而入，扑面而来的是雪茄与檀香混合的气息。
秦老爷子坐在宽大的真皮扶手椅中，银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深灰色的西装马甲衬得他身形挺拔。他手里握着一杯威士忌，琥珀色的酒液在灯光下微微晃动。
“轻轻，坐。”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秦轻轻乖巧地坐下，双手交叠放在膝上。
爷爷没有立刻开口，而是慢条斯理地啜了一口酒，目光透过镜片审视着她。半晌，他才缓缓道：“你这两天心不在焉，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
秦轻轻下意识攥紧了裙角，没有否认。
“是为了那个姓陆的小子？”
她睫毛轻颤，依旧沉默。
老爷子叹了口气，放下酒杯，双手交叉抵在下巴处。
“其实不是你父母不让你出门，是我想要你冷静一下，反思一下自己。”
“你对于那个男生，是真的喜欢吗？还是一时间的冲动？心动不是爱，那只是一瞬间的悸动。”
“爷爷不是那种迂腐的老古董。”
他的声音低沉而温和，“如果你真的喜欢他，我不会拦你。”
秦轻轻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但是——”
爷爷话锋一转，眼神陡然锐利起来，“我不希望你因为任何人放弃自己。”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背对着她继续说道：“那个年轻人，我看过他的资料。十八岁，高考状元，写的小说在年轻人里很受欢迎。聪明，有野心，懂得抓住机会。”
“这样的人，注定不会甘于平庸。”他转过身，目光如炬，“轻轻，如果你停滞不前，总有一天他会遇见比你更优秀的人。”
秦轻轻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爱情需要势均力敌。”
“爷爷不反对你追求幸福，但我希望你能明白——真正的爱情，是两个人并肩前行，而不是一方仰望另一方。”
他伸手摸了摸孙女的头发，就像她小时候那样。
“你是我秦家的掌上明珠，值得最好的。但前提是，你自己也要成为那个‘最好’。”
秦轻轻低下头，眼眶微微发热。
“谢谢爷爷。”
“好了，去休息吧。”爷爷重新坐回椅中，拿起桌上的文件，“记住，无论你做什么选择，爷爷永远是你的后盾。”
走出书房时，秦轻轻的手还有些发抖。她靠在走廊的墙上，深深吸了一口气。
爷爷的话像一盆冷水，浇醒了她连日来的恍惚。
是的，她不能就这样沉溺在思念里。如果她想要站在陆郁川身边，就不能只做温室里的花朵。
少女擦去眼角未落的泪滴，挺首了脊背，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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