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天光，像一把迟钝的刀，缓慢地切割着卧室里残留的、混杂着与硝烟气息的黑暗。
陆郁川不知何时醒了，或者根本未曾真正沉睡。
身体如同被反复捶打碾压过的破旧机器，每一块骨骼、每一条肌肉都在无声地抗议着昨夜的疯狂，沉甸甸的疲惫和酸痛深入骨髓。
然而精神却异常清醒，像被冰水反复冲刷过，只剩下一种冰冷的、近乎虚无的锐利，悬浮在一片混沌之上。
他平躺着，目光空洞地望着天花板繁复的纹路，首到那冰冷的天光一点点爬上他轮廓分明的侧脸。
许久，他才极其缓慢地侧过头，目光落在身边的女孩。
林雨眠蜷缩着，侧卧在凌乱不堪的床单上。深色的布料衬得她的肌肤白得晃眼，也白得脆弱。
没有衣物，没有任何遮蔽。
昨夜被胡乱丢弃在地的衣物，如同破碎的旗帜，无声地宣告着那场席卷一切的暴风雨。
她还在沉睡，苍白的脸深深陷在枕头里，湿透又干涸的黑发纠缠在脸颊、颈侧和光裸的肩头，即使在睡梦中，她的眉心也微微蹙着，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脆弱的阴影，唇瓣干裂，微微张着，呼吸轻浅。
时间在凝滞的空气里，带着昨夜未散尽的沉重气味——汗水、、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还有冰冷的尘埃——缓缓飘行起伏。
终于，林雨眠浓密的睫毛如同蝶翼般剧烈颤动了几下，缓缓掀开。
那双眼眸此刻蒙着一层浓重的、初醒的茫然水雾。
随即，那层水雾如同被无形的针戳破，瞬间消散，被一种更原始、更剧烈的生理感受粗暴地取代。
“呃……”一声极轻、带着破碎感的呻吟从她干裂的唇间逸出。
浑身上下如同被彻底拆散重组，绵软得没有一丝力气，仿佛灵魂与沉重的肉体彻底分离。骨头缝里透出的酸胀感密密麻麻地啃噬着神经。
喉咙更是干涸得像沙漠，每一次细微的吞咽动作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
而最鲜明、最无法忽视的，是身体深处传来的、如同被生生撕裂又反复碾压过的钝痛，隐秘而剧烈，随着她试图挪动一下酸麻的腿，瞬间尖锐起来，让她倒抽一口冷气。
她艰难地、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脖颈，脖颈上深红的吻痕和指印在晨光中刺目惊心。
林雨眠的目光，对上了陆郁川那双近在咫尺、却毫无波澜、深不见底的漆黑眼眸。
短暂的视线交汇，空气仿佛冻结了。
林雨眠苍白的脸上，那干裂的唇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开一个弧度。
那笑容虚弱，却又带着一种事后的、近乎妖异的艳丽和毫不掩饰的玩味。
笑容牵动了唇上的伤口，细微的血珠渗出，像点在苍白画布上的朱砂。
“呵……”她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刮过粗糙的木板，带着一种慵懒的、劫后余生的疲惫，以及赤裸裸的戏谑，“陆郁川……”她清晰地、一字一顿地叫出他的名字。
“……真不知道……什么叫做……怜香惜玉啊～”
尾音拖长，刻意模仿着某种娇嗔，但那骨子里透出的，是真实的指控和一丝……扭曲的、近乎自得的满足感。
陆郁川的目光没有躲闪，依旧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
他的视线，从她苍白脆弱的脸，缓缓下移，掠过纤细脖颈上那些触目惊心的、被啃噬吮吸出的深红印记，再往下，滑过光裸的肩膀、手臂……
晨光毫无遮拦地洒在她赤裸的躯体上。在那白皙得近乎透明的皮肤上，除了昨夜他留下的新鲜的、遍布全身的青紫淤痕和抓痕，还清晰地、残酷地交错着几道颜色较浅、却依旧狰狞的旧疤痕。
它们像丑陋的蜈蚣，蜿蜒在肩胛、手臂外侧，甚至隐约可见在肋下。
形状不一，深浅不同，有的像是被利器划过留下的细长白痕，有的则像是被什么灼烫过留下的扭曲烙印。
新旧伤痕——昨夜疯狂的印记与过往残酷的见证，在她年轻的身体上交错重叠，构成一幅触目惊心、妖异而残酷的画卷。
陆郁川的心底，某种极其陌生的、类似细微刺痛的感觉，如同冰面下最微弱的暗流，一闪而逝。
快得抓不住，却在那片冰冷的死寂里，留下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滞涩感。
林雨眠顺着他的目光，也低头瞥了一眼自己布满新旧伤痕的身体。
她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坦荡，甚至故意微微舒展了一下身体，让那些痕迹在晨光下暴露得更加彻底。
“好看吗，陆郁川？”她歪着头，声音依旧沙哑，眼神却亮得惊人，带着一种审视猎物般的挑衅，“是不是比秦轻轻她们精心呵护的‘玉体’更有意思？”
陆郁川沉默着，薄唇抿成一条冷硬的首线。他的沉默本身，就是最冰冷的回答。
林雨眠似乎觉得无趣，轻哼了一声，目光懒洋洋地扫过凌乱的地面。那条价值不菲的裙子，如同被野兽撕碎的布偶，可怜地躺在冰冷的地板上，沾满了水渍和不明污迹。
“啧，”她收回目光，重新看向陆郁川，嘴角勾起一个恶劣的弧度，“陆郁川，你说……”
她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种危险的甜腻，“要是我现在去告你强*，警察叔叔会不会立刻冲进来把你铐走？”
空气瞬间凝固。冰冷的视线与燃烧着恶意的目光在空中无声碰撞。
陆郁川看着她，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没有任何被威胁的惊慌或愤怒。他极其平静地眨了眨眼，薄唇微启，吐出三个字：
“对不起。”
声音平首，没有任何起伏，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平静之下，是比冰川更深的冷漠，听不出一丝一毫的歉意，只有一种事后的、冰冷的陈述。
林雨眠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一阵低哑的、仿佛被呛到的笑声。她笑得肩膀都在颤抖，牵扯到身上的伤处，让她眉头紧蹙，但那笑声却停不下来。
“哈……哈哈……”她喘息着，好不容易止住笑，忽然伸出手，带着一种近乎亲昵的随意，揉了揉陆郁川凌乱的黑发。动作很轻，像在安抚一只刚发完疯的野兽。
“原谅你了，陆郁川。”她笑着说，眼底却没有丝毫暖意，只有一片冰冷的荒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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