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郁川的话语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在秦轻轻心中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那层冰冷的疏离外壳，在他坦诚“有点喜欢”却不知何为爱的迷茫中，悄然裂开了缝隙。
她不再挣扎，只是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腕，仰着脸，的眼中盛满了前所未有的专注，仿佛要将眼前这个强大又脆弱的灵魂彻底看透。
“你……不懂爱？”秦轻轻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不再是之前的尖锐，而是充满了困惑和探寻。
是的，陆郁川肯定不懂爱！
陆郁川的目光掠过她清澈的眼眸，望向她身后玄关冰冷的墙壁，仿佛在回溯一段漫长而空旷的岁月。
他微微垂眸，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近乎陈述事实的平静，却比任何控诉都更让人心头发紧。
“我是个孤儿，秦轻轻。”他开口，每个字都像是从沉重的过往里剥离出来。“在福利院长大。没人教过我，什么是爱。关心、照顾、善意……这些我或许都感受过。比如苏素……”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她确实对我很好，在她能力范围内。但那更像是……一种基于熟悉和习惯的陪伴，一种相对安全的距离。”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她脸上，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审视。
“你也很特别。和你在一起，感觉不一样。会……失控。”
他坦诚，眉头微蹙，似乎在为这种陌生的体验困惑。
“会不自觉地关注你，会因为你生气而烦躁，会因为你靠近而……”
陆郁川停住了，似乎找不到准确的词来形容那种心跳失序的感觉，“会想靠近你，又怕靠近你。”
他深吸一口气，那总是冷静自持的眼底，翻涌着深沉的迷茫。
“这种感觉很陌生。我不知道它是不是爱。它太强烈，太混乱。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它，也不知道……它最终会带来什么。”
秦轻轻静静地听着，眼泪不知何时己经止住，只是眼眶依旧泛红。
他话语里的孤独和困惑，像冰冷的针，细细密密地刺在她心上。
原来他看似坚不可摧的外壳下，藏着这样一片情感的荒漠。
她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他总是那样疏离，为什么他的喜欢会带着如此沉重的不确定。
“所以……”秦轻轻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更多的却是了然的酸楚，“所以这段时间，你才对我那么冷淡？刻意躲着我？”
她终于问出了盘旋在心底许久的问题，带着委屈，也带着寻求答案的迫切。
陆郁川没有回避她的目光，他点了点头，承认得坦率而沉重。“是。”
他握着她的手紧了紧，指腹无意识地着她的腕骨，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安抚。“我怕。”
“怕什么？”
“怕你只是因为那个雨夜，因为身处风暴中心时的恐慌和无措，才对我产生了依赖和错觉。怕那所谓的‘喜欢’，只是吊桥效应下的产物。”
他看着她，眼神复杂，“我更怕……怕你因为我，变得不像你自己了。”
秦轻轻微微一怔。
陆郁川的声音带着一种洞察的锐利，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惜：“之前的你，不是这样的。不会这样患得患失，不会这样沉默躲藏，不会因为别人的目光和议论就轻易改变自己。”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我提醒过你，‘做你自己就好’、‘别管别人怎么看’。其实……也是在提醒我自己。”
原来他都知道。知道她的纠结，她的退缩，她因他而生的改变。
秦轻轻的心像是被泡在了温热的柠檬水里，酸涩又带着奇异的暖意。
那些她以为掩饰得很好的慌乱和自卑，原来都被他看在眼里。
而他那些看似冷淡的话语，竟藏着如此曲折的关心和提醒。
玄关的沉默不再冰冷，而是被一种复杂的、带着暖意的情绪填满。饭菜的余香似乎也重新变得温暖起来。
秦轻轻低下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
他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那些委屈、猜疑、愤怒，在他剖开的真心和小心翼翼的忧虑面前，渐渐消散。
“陆郁川，”她再次抬起头，眼眶依旧微红，但眼神却变得清亮而坚定，带着一丝小小的倔强和终于释然的柔软，“我承认……那天的经历确实让我很害怕，也很难过。但我不傻。”
她微微扬起下巴，“我分得清什么是吊桥效应的心跳加速，什么是……真正看到一个人时，心里忍不住的欢喜和牵挂。”
“而且我那一天见到你，其实就喜欢你了……大概！”
“不许得意！”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落在陆郁川耳中，带着一种拨云见日的明朗。
她反手，轻轻回握住了他的手。那纤细的手指带着微凉的触感，却传递着一种坚定的暖意。
“我也承认，我变得有点不像自己了。因为太在意，所以乱了方寸。”
秦轻轻坦率地看着他，唇角甚至勾起了一抹极淡的、带着点自嘲的弧度，“但现在……我知道了。”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澄澈地望着他眼中那片依旧存在的迷茫：“你不懂爱，没关系。我也不见得就懂得很清楚。我们……慢慢来，好吗？就像你说的，顺其自然。”
“顺其自然”西个字，像一把钥匙，轻轻旋开了陆郁川心中沉重的枷锁。
他看着她眼中重新焕发的光彩，那熟悉的、带着点小倔强的明媚仿佛又回来了。
陆郁川紧绷的下颌线条不易察觉地松弛下来，眼底翻涌的迷雾似乎也散开了一些，透出一点微光。
他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包含着太多复杂的情绪——释然、困惑依旧存在，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接纳、被理解的暖流。
他缓缓地点了点头，握着她手的力道，从最初的禁锢，变成了一个带着确认和保护意味的、稳定的相握。
“好。”
陆郁川低低地应了一声，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卸下重负后的轻松。
他阴恻眉眼中一划而过的情绪，是那般驳杂，像是落在垃圾桶中的油画废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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