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阳光透过食堂三楼的落地窗倾泻而入，将川菜馆窗口前排起的长龙镀上一层流动的金色。
空气中飘荡着花椒与辣椒的辛香，混合着此起彼伏的说笑声。
李萌钰踮起脚尖，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她仰头望向高悬的菜单，后颈处细碎的发丝己被汗水浸湿，黏在肌肤上。
“水煮鱼、麻婆豆腐……”
她小声念叨着，忽然转头问道："你能吃辣吗？"
话音未落，她才发现自己与陆郁川的距离近得惊人。
少年清冽的气息扑面而来，她甚至能看清他下巴上那道浅浅的凹陷。李萌钰慌忙后退，却不小心踩到了前面同学的球鞋。
“抱歉抱歉！”
“没事。”
陆郁川漫不经心地耸了耸肩，目光扫过她泛红的耳尖：“我都可以。”
“那我给你点份酸菜鱼，我自己要水煮鱼……”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要不你先去找座位？这里太挤了……”
陆郁川挑了挑眉，视线在她绯红的脸颊上停留了两秒。
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简单应道：“行。”
转身时，他强忍着那句几乎脱口而出的“你脸红个泡泡茶壶”。
李萌钰望着他的背影穿过熙攘的人群，阳光在他肩头跳跃，勾勒出修长的轮廓。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时才发现点餐屏上的倒影里，自己的睫毛正在不安地颤动。
“同学，要什么？”窗口阿姨的嗓门让她一个激灵。
“一份水煮鱼，一份酸菜鱼，加两份米饭……”她顿了顿，又急急补充：“再来两杯冰镇可乐。”
端着沉甸甸的餐盘，李萌钰在人群中小心翼翼地穿行。
远处靠窗的位置，陆郁川正低头摆弄手机。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将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和的轮廓。
“久等了。”她放下餐盘，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了这一刻的宁静。
陆郁川收起手机，伸手接过餐盘时，他的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
那一瞬的温热让两人都怔了怔。
李萌钰抬头，正撞进他眼眸里——墨色的瞳孔将所有的光亮全都吸收，只能见到深不见底的黑渊。
“其实我更喜欢吃水煮鱼。”他忽然说。
“那要不我把我这份给你？”她慌乱地提议。
“开玩笑的。”陆郁川笑着揭开餐盒，蒸腾的热气模糊了两人之间的视线。
红油在瓷碗里轻轻晃动，映出两人模糊的倒影。
李萌钰夹起一块雪白的鱼肉，突然抬头问道：“陆郁川，你高中时一定很受欢迎吧？长得这么好看，谈过不少恋爱？”
陆郁川慢条斯理地挑着碗里的花椒，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恰恰相反，我高中是边缘人，也从来没有谈过恋爱。”
“真的假的？”李萌钰睁大眼睛，筷子停在半空，“那苏素……”
“李部长，”陆郁川突然放下筷子，瓷碗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唇角带笑，但眼神却微微发冷，“为什么对我的私生活这么感兴趣？”
陆郁川可不色令智昏的人，就算眼前的女人再怎么漂亮，他也没必要事无巨细地将自己的一切关系剖析给对方了解……毕竟她仅仅是自己的同事，除此之外别无关系。
李萌钰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在桌上。她慌忙弯腰去捡，耳尖红得像是要滴血：“我、我只是……”
“只是什么？”陆郁川单手支着下巴，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像是要看穿她的心思。
餐厅嘈杂的人声突然变得遥远。李萌钰盯着碗里红彤彤的辣油，声音强撑着镇定说道：“学生会的例行调查，我只是以防你和学习部的人搅和在一起，背刺我们！”
话音未落，她就后悔了。
陆郁川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那双眼睛此刻冷得像淬了冰。
他缓缓放下支着下巴的手，指节在桌面上轻轻叩了两下。
“公私分明这件事，我还是能分清楚的。”陆郁川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钝刀慢慢划过空气，“原来在李部长眼里，我是这种人。”
陆郁川的目光在李萌钰微微发颤的睫毛上停留了一瞬，心里明镜似地清楚，这句话绝非她的本意。
她慌乱之下脱口而出的话，恐怕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有多伤人。
那双总是神采奕奕的眼睛此刻闪烁不定，嘴唇微微抿着，连带着鼻尖都泛起了淡淡的红晕。
但明白归明白，这并不意味着他就该无条件地包容理解。
陆郁川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节奏平稳得像是在给这场对话计时。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言行负责，这是再简单不过的道理。
错就是错，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李萌钰的问题。
或许有人会觉得，男生就该大度些，多体谅女生的小情绪。
可这种论调本身就是种偏见，更何况他们现在还是需要密切合作的团队成员。
小姑娘，这种不过脑子的话，可是不利于团结的！
他们之间算什么关系呢？既不是甜蜜依偎的恋人，也不是无话不谈的挚友，甚至连关系融洽的同事都算不上。
严格来说，除了学生会里那些不得不进行的公务往来，他们之间本就不该有更多交集。
而方才那句带着试探又伤人的话，显然己经越过了那条模糊的界限。
退一万步说，即便是最亲密的关系——无论是知心好友还是恩爱伴侣，这样伤人的话语一旦说出口，也注定会在心上留下难以愈合的伤痕。
李萌钰的指甲无意识地掐进掌心。她想解释，可骄傲的自尊却像一堵墙横亘在喉头。
食堂的喧闹声突然变得刺耳，隔壁桌爆发的笑声像是对这场尴尬的嘲讽。
陆郁川重新拿起筷子，拨弄着碗里的鱼肉，享受着美食。
两人之间的沉默像一锅渐渐冷却的辣油，凝固成厚重的隔阂。阳光依旧明媚地洒在桌面上，却再也照不进这场突然冰冻的对话。
对于陆郁川而言这倒是不算什么，毕竟在天桥底下烤鱼，在工地上吃盒饭的日子可比现在难熬，吃的东西也完全没有天南大学的酸菜鱼好吃。
“我吃好了。”陆郁川突然起身，餐盘里的酸菜鱼吃得干干净净。
他的影子斜斜地投在李萌钰的手边，女人握着可乐杯的手正微微发抖。
“再见。”他转身时带起一阵微风，吹散了餐桌上最后一丝暖意。
李萌钰盯着对面空荡荡的座位，玻璃杯上的水珠正顺着杯壁滑落，像极了此刻她眼眶里打转的泪水。
她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机械地夹起一块己经凉透的水煮鱼。
辣椒的灼烧感从舌尖蔓延到心底，却怎么也盖不住那股酸涩的悔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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