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训结束后的正午，班群消息提示音此起彼伏。
林知意的通知像块沉甸甸的石头砸进平静的水面——下午三点召开班会。
消息一出，群里顿时哀鸿遍野。十西天的暴晒与操练早己榨干所有人的精力，此刻连最活跃的查阳明都只回了个瘫倒的表情包。
陆郁川盯着手机屏幕，指节无意识敲击着桌面。
他本计划下午去花卉市场挑几盆绿萝装点学生会秘书部，可是现在全被打乱了——学生会例会、主席团会议、班会，像一串沉重的锁链套在脖子上。
最要命的是晚上还要作为新生代表发言，唉……
下午两点五十分，陆郁川提前来到教室，选了倒数第二排靠窗的位置。
阳光透过梧桐叶的间隙，在他摊开的笔记本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班长林晴正在讲台上调试投影仪，她扎着高马尾，军训晒黑的脸上透着健康的红晕。
陆郁川倒是从上到下没有任何变化，毕竟他本身就不是晒不黑的体质，而且大部分的时间都待在合唱团的教室和树荫底下排练舞蹈，根本就没怎么晒太阳。
投影仪亮起的瞬间，教室门被推开。
林知意踩着五厘米的高跟鞋走进来，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让原本嘈杂的教室瞬间安静。
“同学们辛苦了。”她环视教室，目光在陆郁川身上短暂停留，“首先恭喜大家顺利完成军训。”
林晴接过话筒：“接下来由我为大家讲解开学注意事项。”她点开PPT，第一页是课程表，“正式上课从下周一开始，早八点的课请大家务必不要迟到。”
陆郁川很想反驳，周一没有早八。
投影切换到校园地图时，陆郁川单手支着下巴望向窗外，一只麻雀正在梧桐枝头梳理羽毛。
突然被教室里爆发的笑声惊飞——原来是林知意放出了“军训黑照合集”，照片里同学们或龇牙咧嘴站军姿，或正步走时同手同脚。
陆郁川感觉很无聊，没有玩鸟有意思。
“接下来是班委分工。”林知意接过控制笔切换PPT，“学习委员负责收发作业，生活委员安排查寝……”
班会持续到夕阳西斜，橘红色的光芒透过窗户洒在课桌上。当林知意合上文件夹说“班干部留一下”时，不少同学己经迫不及待地收拾东西。
夕阳的余晖透过百叶窗，在会议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林知意将蓝色文件夹“嗒”地摊开，金属环扣碰撞的声音让几个正在玩手机的班委抬起了头。
“今年助学金评定有三个等级。一等5000元限1人，二等3000元限3人，三等1000元6人。”
林知意将十份申请表扇形铺开，申请的表格上面写的理由大多都是不痛不痒的内容，并且都没有标注好申请的等级，唯独贴着许小禾照片的表格己经用黄色便签标注“拟一等”。
生活委员刘婷突然用圆珠笔敲了敲保温杯：“我觉得应该班干部优先。”
她染着栗色的发尾在空调风里晃动，“而且我看我们班上的人家庭条件都不错，实际上根本没有人有资格拿到助学金，拿到手上只会被挥霍一空。”
会议室骤然安静。陆郁川拾起许小禾的申请表，纸张边缘带着多次翻阅的毛边。
父亲工伤赔偿纠纷记录、母亲纺织厂工资条复印件、奶奶的残疾证照片像三把钝刀，把A4纸割得伤痕累累。
陆郁川觉得许小禾比自己的出生背景还要更加悲惨，毕竟他孑然一身无牵无挂，一人吃饱全家不愁，而她的肩上却担着一个家庭的重量，是所有人的希望。
“真是厉害啊……”
陆郁川说话的语气没有丝毫嘲讽的意味，只是平淡地陈述一件事实。
裴子谦坐在陆郁川身边，也凑过来看到了许小禾的信息。几人传阅之后，基本上也都产生了同情之心。
“我给你们看看上周查寝时候的照片。”刘婷突然翻开手机相册，“她书架上虽然全是二手教材，但这个限量版玩偶要三百多吧？”
陆郁川看了一眼，确实是玉桂兔的玩偶，但是看上去并没有那么干净崭新。
裴子谦说道：“我同意维持原议。”他声音很轻却让刘婷的质疑戛然而止。
“助学金不是按劳分配，许小禾写在这上面的内容也都是真的，仅仅是因为一个玩偶就否定了这些，未免也太过于草率了。”
窗外最后一线夕阳掠过许小禾的证件照，她抿着嘴的笑容像是用尽全力才挤出来的。
投影仪自动休眠的提示音里，林知意把分给几人黄色便签重重按回原处：“表决吧。”
答案是全体通过，哪怕是刘婷最后也投了支持票。
之后又进行了几轮投票，统计完毕，林知意利落地收起文件，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敲出清脆的节奏。
她走到门口时突然转身，发尾在空气中划出弧线：“陆郁川，跟我去大会议室。”
陆郁川跟着林知意穿过长长的走廊，傍晚的夕阳透过落地窗洒进来，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发言稿准备得怎么样了？”林知意突然开口，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
陆郁川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轻点几下：“发你了。”
林知意的手机随即响起提示音。她停下脚步，靠在窗边快速浏览起来。
阳光透过她耳边的碎发，在侧脸投下细碎的光影。
陆郁川注意到她的眉头微微蹙起，手指在屏幕上不断滑动。
“还行。”两分钟后，林知意收起手机，语气平淡，“就是结尾部分太官方了，改得接地气一点。”
陆郁川点点头，正想说什么，却见林知意突然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
“我去吃个饭。”她将手机塞进西装口袋，“给你带一份？”
“随便。”
林知意挑了挑眉：“北语今天有红烧排骨和清蒸鱼。”
“那就清蒸鱼吧。”陆郁川妥协道，又补充了一句，“谢谢。”
“你知道大会议室在哪吧？”
“嗯。”
林知意摆摆手，转身往电梯间走去。她的高跟鞋声渐渐远去，陆郁川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
走廊尽头的窗户吹进来一阵风，夏天不应有的清爽。
陆郁川抬头望向窗外，阳光正好，树影婆娑。
“要到秋天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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