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的潮气渗进陆氏古董店残垣断壁的每一道裂缝，林小满蹲在瓦砾堆前，指尖抚过一块烧裂的玄鸟纹瓷片。三日前击退沈墨时残留的上古真火印记还在瓷片表面流转，却在她触碰到瓷片的瞬间突然熄灭，仿佛被某种更强大的力量吞噬。
“看够了吗？” 陆明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黑色风衣下摆扫过满地狼藉，“周叔临终前说的‘九层妖塔’，我在《陆氏宗谱》里找到了线索 —— 那是九幽门的标记。” 她将泛黄的族谱页递过来，纸页边缘画着与鬼市牌坊相同的玄鸟衔环纹，却多了九道扭曲的尾羽。
铜铃声从街角骤然响起，如同一把生锈的刀划开潮湿的空气。两人同时转身，只见八匹披戴青铜甲胄的黑马拉着漆绘玄鸟纹的马车碾过水洼，车轮碾过之处，水洼里的倒影竟变成无数张痛苦扭曲的人脸。马车停在店门口，车门无风自开，穿墨绿长袍的中年人端坐在轿厢中央，掌心托着个三寸高的青铜鼎，鼎中黑焰跳动，映得他脸上的金箔面具森冷异常。
“陆明溪，林小满。” 中年人开口时，青铜鼎发出蜂鸣，“九幽门代阁主有请。三日后子时，若不见玄鸟秘钥现世，上海外滩的十六盏青铜镇水灯，便要换作活人血祭。” 他抛出枚刻着九幽纹的玉简，玉简落地处，青石板上竟浮现出外滩建筑群的倒影，十六盏古灯正在画面中一盏盏熄灭。
陆明溪的短刃己出鞘三寸，却被林小满按住手腕。她弯腰拾起玉简，发现背面刻着极小的《兰亭序》残句，正是陆承钧教她辨认碑帖时提过的 “癸丑暮春” 笔锋。“他们知道我们的软肋。” 林小满低声道，“镇水灯若灭，黄浦江底的千年阴脉便会暴走。”
鬼市的青石板路在月光下泛着青灰，林小满颈间的玉佩突然发出蜂鸣。街角茶馆二楼，戴斗笠的茶客掀开衣襟，露出内里绣着的九幽门纹 —— 正是在莫高窟壁画中见过的、玄奘法师曾封印过的邪教图腾。陆明溪的手指扣住袖中青铜镜，镜面上陆氏先祖的刻字在月光下若隐若现：“九幽之约，三百年为期。”
子时将至，城隍庙后巷的雾突然浓得化不开。当陆明溪的青铜镜照出 “阴阳界” 三字牌坊时，百具青铜傀儡突然从雾中踏出，每具傀儡心口都嵌着半块玄鸟纹玉。林小满认出那是陆氏库房中失踪多年的 “护宝俑”，此刻却被九幽之力侵蚀，眼窝中跳动着幽蓝鬼火。
“让开！” 陆明溪的短刃砍在傀儡关节处，却发出金属相撞的脆响。林小满急中生智，将玉简按在傀儡心口，上古真火残余的力量竟让傀儡瞬间僵化。雾中传来掌声，青袍老者拄着龙头杖走出，他袖口翻卷间，露出与陆承钧同款的玄鸟纹袖扣。
“聪明的丫头。” 老者抬手，雾中浮现出九座悬浮的青铜塔，“当年陆氏先祖与我九幽门共立契约，以玄鸟秘钥镇守黄浦江底的幽冥裂隙。可你父亲却妄图用秘钥之力复活亡妻，导致裂隙松动 —— 那场大火，不过是我们不得己的补漏之策。”
林小满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终于明白为何陆承钧总对着空展柜出神，为何苏晴的照片里总带着未干的泪痕。“所以沈墨只是棋子，你们才是裂隙的真正看守者？”
“看守？” 老者突然大笑，龙头杖重重顿地，九座青铜塔同时发出轰鸣，“三百年前陆家窃取玄鸟秘钥时，便该想到今日！现在裂隙即将崩塌，唯有以秘钥为引，重启上古封印 —— 或者，助幽冥之主重临人间。”
陆明溪突然将青铜镜抛向空中，镜中映出老者身后的雾墙，竟藏着无数被囚禁的魂魄，其中赫然有苏晴的身影。“你说谎！” 她的声音带着颤抖，“苏晴的魂魄还在，说明你们根本没打算封印，而是想...”
“想什么？” 老者抬手，青铜塔中降下锁链缠住两人，“小姑娘，黄浦江底的千年尸王就要醒了，是用秘钥封江，还是让整个上海陪它陪葬 ——” 他的目光落在林小满胸前的玉佩，“你最好在明日辰时前想清楚。”
当锁链收紧的瞬间，林小满突然福至心灵，将玉简碎片嵌入玉佩。玄鸟虚影应声而起，却在触碰到青铜塔的刹那发出哀鸣。老者趁机抢走玉佩，九座青铜塔开始融合，雾中浮现出巨大的幽冥之门，门后传来令人牙酸的骨裂声。
“记住这个声音。” 老者将玉佩抛入幽冥之门，“当黄浦江的水变成血色，就是九幽门重掌阴阳之时。” 他的身影随着雾散消失，只留下陆明溪的青铜镜摔在地上，镜中映出外滩方向，最后一盏镇水灯正在风雨中摇曳。
黎明的第一缕阳光刺破雾霭时，林小满跪在满地傀儡残骸中，发现某具傀儡手中紧握着半张残图。展开残图，泛黄的纸页上画着黄浦江底的地宫，中央矗立着九根刻满咒文的青铜柱，而在柱子环绕的核心处，沉睡着具覆盖着玄鸟纹甲胄的巨大尸身。
“那是... 陆氏先祖？” 陆明溪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残图角落的朱砂小楷写着：“以我骨血，封镇九幽。若违此誓，万劫不复。”
江风带来隐约的涛声，却不再是熟悉的潮鸣。林小满望着远处外滩，发现十六盏镇水灯己全部熄灭，平静的江面下，某种庞然大物的阴影正在缓缓游动。她握紧残图，突然发现图上的玄鸟纹尾羽，竟与九幽门的标记完全吻合。
“他们要的不是封印，是唤醒。” 林小满低声道，“陆氏先祖根本不是守护者，而是...”
话音未落，江心处突然掀起巨浪，染着血色的江水冲上海岸，在青石板上留下深褐色的爪痕。远处传来惊恐的尖叫，而在两人脚下，潮湿的地面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滋生出黑色藤蔓，藤蔓尖端开着的花，竟与九幽门令牌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陆明溪突然抓住林小满的手，指向逐渐被血色笼罩的江面。在翻涌的浪花中，九座青铜塔的倒影清晰可见，而在塔尖之上，戴着金箔面具的老者正举着她的玉佩，对着黄浦江深深鞠躬 —— 仿佛在迎接某位沉睡千年的君主。
“快跑！” 陆明溪的短刃在血色中泛着微光，“去医院！父亲的病房里，有陆氏最后一道护族秘典...”
她的话被江心传来的巨响打断。一道水桶粗的水柱冲天而起，柱中浮现出巨大的玄鸟虚影，却长着九颗狰狞的头颅。林小满终于想起《山海经》中的记载，那不是祥瑞的玄鸟，而是上古凶兽 “九头玄蛇”，所谓的玄鸟秘钥，根本就是镇压它的锁链。
当第一滴血色雨水落在陆氏废墟的瓦当上时，林小满突然明白九幽门的真正目的 —— 他们要打破三百年前的契约，让被陆氏先祖以自身为饵镇压的幽冥之主，借着玄鸟秘钥的力量重临人间。而现在，锁链己经松动，黄浦江底的千年封印，正在血色中一寸寸崩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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