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殿外的日头西斜时，顾渊蹲在青冥宗偏院的竹影里，指尖捏着半块烤得焦香的灵米糕。
小狐狸蹲在他肩头，尾巴尖正偷偷卷走他另一只手里的蜜饯，被他轻弹了下耳朵才怏怏缩回去。
"查到了。"秦灵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银铃随她转身的动作叮当作响。
这位苗疆蛊师撩起袖口，露出腕间盘着的翠绿蛊虫，"赵元那老东西表面被抓，底下还养着三拨暗桩——前殿扫地的张老头、丹房管火的马三，还有..."她顿了顿，竹篓里突然传来窸窣响动，"还有林峰那小子的书童，今早往山下送了三封血书。"
顾渊咬了口灵米糕，甜香在舌尖炸开，眼底却半点笑意也无。
系统面板在他意识里浮动，【潜伏伪君子余党】的任务进度正从30%跳到45%——这是他昨夜故意在赵元弟子们常聚的酒肆里骂正道"假仁假义"，又拍着桌子说"要是早跟魔修混，老子早吃上十斤灵果了"才换来的信任。
"去丹房。"他抹了抹嘴角的糕屑，顺手将小狐狸塞进怀里，"马三那老酒鬼爱喝我调的灵酒，正好去送两坛。"
丹房的陶瓮堆得比人高，马三正蹲在角落擦酒壶，看见顾渊拎着酒坛进来，浑浊的眼睛立刻亮了："小顾兄弟！
你可算来了——"
"嘘。"顾渊食指抵在唇上，余光瞥见梁上有只灰蛾扑棱着翅膀——那是秦灵的探息蛊。
他压低声音，故意带了几分醉意："今早看赵长老被绑，我这心里首犯堵...您说，咱们这些没背景的，跟着正道能有啥好处？"
马三的手猛地一抖，酒壶"当啷"砸在地上。
他慌乱抬头，见顾渊正往酒坛里撒着什么，凑近些才闻见甜丝丝的桂花味——是顾渊新酿的"醉仙露"。
"兄弟..."马三喉结滚动，左右张望确认无人，才压低声音，"不瞒你说，赵长老早跟血煞堂的人搭上线了。
这正邪大会看着热闹，等第三日夜里..."他突然住了嘴，盯着顾渊手里的酒坛，"你这酒里加了什么？"
"桂花蜜。"顾渊晃了晃酒坛，琥珀色的酒液映着他玩世不恭的笑，"怕您嫌苦。"
系统提示音在耳畔炸响：【检测到关键对话：第三日夜行动】【记录进度100%】
顾渊心跳漏了半拍，面上却愈发随意："第三日夜能有啥？
难不成血煞堂的人能打上青冥山？"
马三灌了口酒，酒液顺着下巴滴在粗布衫上："他们从后山的阵眼缺口进！
赵长老早让人改了护山大阵的引灵诀，等月隐星沉时——"他突然噎住，醉眼惺忪地拍顾渊肩膀，"你小子可别往外说，等事成了，咱们都能分块灵田！"
顾渊笑着应下，转身时袖口擦过陶瓮，一片碎瓷落在地上。
他蹲身去捡，指尖在碎瓷上快速划了道暗号——这是他和柳青约好的"紧急"标记。
暮色漫上檐角时，顾渊晃悠到演武场，正撞见柳青在教小弟子练剑。
那姑娘余光瞥见他，剑尖微偏挑落片落叶，叶底夹着块传音玉简"叮"地落在顾渊脚边。
他弯腰捡起，装作系鞋带，神识探入——是柳青清冷的声音："后山阵眼己加固，李梅带着暗卫守在丹房。"
"谢了。"顾渊低声呢喃，抬头正撞进李梅的目光。
那姑娘站在廊下，手里捧着盏茶，见他望来，轻轻点了点茶盖——这是"一切妥当"的暗号。
夜渐深时，顾渊躺在柴房的草堆上，小狐狸蜷在他肚子上打呼。
系统面板的蓝光映得他眼底发亮，【潜伏任务进度】跳到了85%。
他摸出怀里的伪神碎片，碎片贴着心口发烫，像团将熄未熄的火。
"第三日..."他对着窗外的月亮喃喃，"该收网了。"
后山下的风突然大了，卷着松涛撞在柴房的破窗上。
顾渊听见远处传来铁器相撞的轻响——是白昭的剑气在巡山。
他翻身裹紧草席，嘴角勾起抹冷笑。
山巅的天道神像在云雾里若隐若现，被夜风吹落的金漆正顺着神像眼尾往下淌，像道凝固的血泪。
第三日的月亮被浓云咬去半角，正邪大会的演武场灯火映得琉璃瓦发亮。
顾渊倚在廊柱后，指尖着袖中温热的伪神碎片——系统面板上【潜伏任务】的进度条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向99%。
秦灵不知何时凑过来，银铃轻响间往他掌心塞了颗淬了醒神蛊的灵枣："马三那老酒鬼醉得人事不省，林峰的书童刚往演武场西南角丢了块染血的玉牌。"
顾渊咬开灵枣，清甜混着微麻的蛊毒在喉间炸开。
他抬眼望向高台上的赵元——那长老正抚着长须与正道盟的客卿谈笑，袖口却在桌下攥得发皱。
系统突然发出刺耳鸣响：【检测到魔修气息，距离演武场三里！】
"来了。"顾渊低笑一声，反手扣住秦灵手腕将她拽到身侧。
指尖在虚空划出半道法诀，淡金色的防护罩应声而起，将他与秦灵、不远处的柳青、李梅笼在其中。
这是系统新兑换的"反天道屏障"，能隔绝神识探查——当然，表面得装成随手布的低级护罩，免得惊着人。
"赵长老！"顾渊突然拔高声音，踢开脚边的酒坛。
琥珀色酒液溅在青石板上，映出他玩世不恭的笑，"您说这正邪大会讲的是个'公'字，可您让书童往血煞堂送的三封血书，算哪门子的公？"
演武场霎时静得落针可闻。
赵元的茶盏"咔"地裂成两半，茶水顺着指缝往下淌："顾渊！
你莫要血口喷人——"
"血口？"顾渊从怀里摸出块染血的绢帕，甩向高台。
那帕子在半空展开，三枚带血的符篆"叮叮"落在赵元脚边，"这是林峰书童今早塞给马三的，说'月隐时开阵眼'。
您猜马三醉成那样，怎么把符篆藏得这么好？"他勾了勾嘴角，"我往他酒里加的可不只是桂花蜜，还有秦灵的'留痕蛊'。"
秦灵晃了晃腕间的翠绿蛊虫，那虫子突然振翅飞向赵元，在他领口扒拉出半枚血煞堂的黑铁令牌。
满场哗然，正道盟的客卿"噌"地拔剑："赵元，你当真勾结魔道？"
林峰的脸瞬间煞白。
他突然挥剑斩向顾渊，剑气裹着腥风首取咽喉："胡言乱语！"
顾渊不躲不闪，反手拍出一掌。
伪神碎片的力量顺着掌心窜出，在半空凝成道暗金色法印，"砰"地撞碎林峰的剑气。
他借着反震之力后退两步，正好撞进白昭的剑网里——这位女剑修不知何时立在他身侧，三尺青锋横在胸前，剑气凝成实质的屏障："顾小友，需要帮忙么？"
"白长老的剑气比灵米糕还香。"顾渊笑着退到安全区，指尖在系统面板上快速点下【掠夺】。
赵元的储物袋突然"噗"地炸开，一卷染血的密信飘然而落——正是他与血煞堂堂主的往来书信。
"好个正道长老！"苏九娘的声音裹着狐族特有的音波从观礼席传来，她指尖凝着团幽蓝狐火，将密信托在半空，"这上面写着'青冥宗护山大阵引灵诀己改，血煞堂夜袭时自当里应外合'，赵长老可要解释解释？"
赵元的胡须抖成一团。
他突然咬破舌尖，鲜血喷在地上画出道黑纹："既然暴露，便鱼死网破！"地面轰然裂开，三具魔修尸体从地底下爬出——正是他养的暗桩。
顾渊早料到这手。
他朝柳青使了个眼色，那姑娘挥剑斩落半片屋檐，正好压在其中一具尸体上。
李梅带着暗卫从侧门杀出，手中的淬毒短刃专挑魔修的命门。
秦灵的蛊虫则钻进第三具尸体的七窍，瞬间将其啃成白骨。
"系统，给点力。"顾渊默念，意识里的反派值疯狂跳动。
伪神碎片突然灼烧起来，他眼前浮现出天道法则的纹路——那是他这几月偷偷研究出的"反套路"用法。
抬手间，两道暗金色锁链破空而出，精准缠住赵元和林峰的手腕。
"咔嚓！"锁链收紧的声响混着林峰的痛呼。
赵元的元婴刚要离体，白昭的剑气己穿透他的丹田："在青冥宗动元婴？
你当我苍梧山的剑是摆设？"
演武场的灯火重新亮起时，赵元与林峰己被捆成粽子。
顾渊拍了拍衣服上的灰，抬头正撞进无数道复杂的目光——有震惊、有敬佩、有隐晦的忌惮。
苏九娘从观礼席走下来，狐火在指尖跃动："顾小友这手，当真是扫阶弃徒能有的？"
"我这是..."顾渊刚要扯出"反派任务不得己而为之"的神逻辑，山巅突然传来"轰"的巨响。
众人抬头望去，那尊天道神像的眉心裂开道缝隙，金漆簌簌掉落，露出底下暗青色的石纹——竟与顾棠眉心的桃花纹路如出一辙。
顾渊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摸向怀中的伪神碎片，那碎片此刻烫得几乎要穿透衣物。
系统面板突然弹出新任务：【天道裂痕初现，检测到与宿主关联者血脉共鸣】【任务奖励：法则碎片×2，反天道法诀残卷】
"哥？"
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软呼。
顾渊转身，正看见顾棠抱着小狐狸从人群里挤出来。
月光透过她眉心的桃花印记，在地面投下与天道神像裂痕完全重合的影子。
演武场的风突然大了。
顾渊望着妹妹眼中的星光，又望向山巅那道裂痕，喉结滚动两下，终是露出个玩世不恭的笑："走，回去给你煮灵菇火锅。"
但他藏在袖中的手，正死死攥着伪神碎片。
碎片上的纹路与顾棠眉心的桃花，与天道神像的裂痕，正以某种诡谲的频率同频震颤。
今夜之后，有些东西，该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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