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白山的秋雨裹着松针往下落时,参仙古医堂的木门被人用指节敲得簌簌响。梁大宽刚掀开熬着鹿角胶的砂锅,腰间布袋突然绷紧——人参精正把整张脸贴在布面上,红籽几乎要戳穿布料:"小友!西北方有股子虚浮气,比去年你熬糊的鹿鞭膏还让人发慌!"
"老仙您这品鉴力真是独树一帜。"梁大宽笑着揭开竹帘,只见门口站着个肤色黝黑的中年汉子,双手绞着打满补丁的鹿皮手套,喉结像松塔里的松子般上下滚动。最显眼的是他腰背佝偻如老红松,鞋底沾着半片带露的淫羊藿——这可是补肾阳的药材,山里人常用它泡酒。
"大、大宽大夫..."汉子见梁大宽看他鞋底,耳尖瞬间红透,突然扑通跪下,"求您救救我家婆娘!她天天骂我是'霜打茄子',夜里连热炕都不让上..."
梁大宽慌忙搀扶,腰间布袋"嗖"地飞出道青光,人参精己蹦到汉子肩头,须子绕着他手腕转圈:"虎娃他爹?你去年在鹰嘴崖摔断三根肋骨时,可是我用三七须子给你续的骨!现在咋跟霜打的玉米秆似的?"
汉子认出人参精,顿时松开了紧绷的肩膀:"参仙爷爷您记得我!这不,开春后接了镇上的猎户队当向导,天天在林子里打转,半年没沾过自家热炕头...最近总觉得腰杆子跟灌了铅似的,夜里起夜三次,咳嗦声能惊飞宿鸟..."
"典型的肾精亏虚!"人参精突然化作三寸高的小老头,须子点着汉子的腰眼,"你瞧这命门穴凉得像冰窟,肾精就像山泉水,天天可着劲儿往外舀,也不懂得蓄水!再这么下去,别说爬热炕,连爬树追狍子都得腿肚子转筋!"
梁大宽强忍住笑,铺开脉枕:"脉沉细尺弱,舌苔淡白有齿痕,确实是肾虚。不过虎娃爹,您这病分阴阳,您是怕冷多些,还是夜里盗汗?"汉子挠着头想了想:"怕冷,穿三件棉袄还觉得后心冒风,喝口凉水都得肚子疼老半天。"
人参精立刻蹦到药柜上,须子卷着杜仲、巴戟天往下抛:"肾阳虚!就像灶坑里没了柴火,水都烧不开!得用右归丸加减,加淫羊藿、肉苁蓉——对了,你鞋底的淫羊藿采自北坡阴面吧?那地儿的药效差三成,得去南坡向阳处,叶片带金边的才够劲儿!"
"老仙说的是,肾阳虚就像家里的火塘快灭了,得添些干柴。"梁大宽边写药方边解释,"杜仲、巴戟天能强筋骨,就像给您的腰杆子撑根松木梁;肉苁蓉是'沙漠人参',能补肾阳还不燥,就像给您慢慢添柴火,不会一下子烧太旺。"
汉子盯着药方上的"鹿鞭"二字,老脸又红了:"大夫,这、这玩意儿咋吃?我婆娘看见鹿鞭就骂我老不正经..."人参精突然飞到他耳边,须子变成小喇叭:"笨!把鹿鞭切成片,跟杜仲、枸杞一起炖野鸡汤,就说补气血的,她还能不让你吃?"
煎药时,人参精非要亲自盯着砂锅,须子卷着玻璃棒搅动药液:"肾阳虚忌骤补,得像熬山菌汤似的慢火煨。你去年喝的鹿鞭膏为啥上火?肯定是加了硫磺熏的枸杞!"汉子挠头笑:"还真让您说中了,镇上药材铺的枸杞看着红,泡水都掉色..."
"所以啊,以后药材就认咱医馆的。"梁大宽递上包好的蜜丸,"这是我按古方做的右归丸,每天早晚各一丸,用温姜水送服。对了,您每天睡前用艾叶、生姜煮水泡脚,按揉脚底板的涌泉穴——就像给您身体的'水井'通通气。"
人参精突然蹦到汉子膝盖上,须子演示着按摩手法:"涌泉穴是肾经的起点,按这儿就像给山泉水开闸放水。还有啊,别再学小年轻喝冷酒,山里的老猎人都知道,酒得温着喝,配两颗炒胡桃仁,补肾又暖胃。"
一周后复诊,汉子进门时腰板挺首了不少,手里拎着只收拾干净的野山鸡:"大夫,喝了药后,夜里起夜就一次,腰杆子也有劲儿了!您瞧,昨天在鹰嘴崖追狍子,一口气爬了三个陡坡!"
人参精凑过去嗅了嗅山鸡,须子卷着鸡爪子晃悠:"算你懂事,知道给咱们补补。不过记得以后炖鸡别放太多盐,咸入肾,吃太咸反而伤肾气。"转头又对梁大宽眨眼,"小友,把他药方里的附子减一钱,现在阳气上来了,得防着虚火冒头。"
汉子突然压低声音:"参仙爷爷,我婆娘说...说我最近夜里呼噜声都变沉了,像头打盹的熊瞎子..."人参精立刻笑出红籽:"那是肾气足了,睡得踏实!不过房事别太急,得像进山打猎似的,讲究个'稳准狠',先调情再发力,懂不懂?"
梁大宽无奈摇头,转而叮嘱:"您这病得长期调理,平时多吃核桃、黑芝麻,炖肉时加些山药、芡实。对了,别再连续熬夜守陷阱,肾精就像山里的野山参,得慢慢养才能长劲儿。"
深秋时分,汉子带着婆娘来医馆道谢,身后还跟着个虎头虎脑的小子——正是虎娃。婆娘抱着个陶罐,里面是新酿的鹿茸酒:"大夫,他现在腰不酸了,腿不软了,上山能扛两副陷阱,回家能劈半垛柴!您瞧,这酒里泡的鹿茸,还是他亲自猎的马鹿呢。"
人参精突然跳上虎娃头顶,须子卷着孩子的冲天辫晃悠:"小虎娃,以后跟爷爷学认药,看见带金边的淫羊藿就采回家,比你爹当年机灵多了!"虎娃咯咯首笑,伸手去抓人参精的红籽:"爷爷会飞!像故事里的老神仙!"
汉子看着妻儿笑闹,突然红了眼眶:"说起来后怕,要不是你们,我差点去镇医院开那啥'壮阳药',听说吃了心跳得跟打鼓似的..."梁大宽拍拍他肩膀:"中医治肾,讲究'虚则补之,实则泻之',您这是虚证,得慢慢补。那些急功近利的药,就像用炸药炸山,看着快,伤根基啊。"
暮色渐浓时,医馆外传来勘测队的卡车声。人参精突然望向远处山脚新立的红旗,须子轻轻颤抖:"小友,虎娃他爹说滑雪场的勘测线又往药田挪了五十步..."梁大宽望着汉子背着虎娃远去的背影,突然想起他鞋底的淫羊藿——那是山里人对土地最朴素的依赖。
"老仙,"梁大宽摸着药柜上晒干的鹿鞭,突然笑道,"您说咱们治男科病,算不算给中医正了名?以前总有人觉得中医慢,其实是他们没找对路子。"人参精甩甩须子,红籽在暮色中明明灭灭:"何止男科,只要人心不浮,中医哪科都能治。就像虎娃他爹,肾气得养,人心也得养。"
夜风掠过药田,将肉苁蓉的香气带向山林。远处,虎娃的笑声混着松涛传来,惊飞了几簇栖息的萤火虫。梁大宽望着熬药的砂锅,蒸腾的热气在窗上画着模糊的经络图——那是属于长白山的医者传奇,在每一个被治愈的肾亏腰痛里,在每一对重燃希望的夫妻眼里,悄悄续写着关于草木与人心的古老契约。
而人参精呢,此刻正用须子在砚台上画着新的药方,旁边歪歪扭扭写着一行字:"治肾虚先治心浮,戒急戒躁,方得长久——赠虎娃他爹及天下所有'霜打茄子'们。"红籽不小心沾了墨,却像枚盖在药方上的朱砂印,红得热烈而庄重,如同长白山深秋的枫叶,虽经霜打,却愈发鲜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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