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后的参仙古医堂飘着紫草的腥甜，秋雁正蹲在青石碾旁研磨新鲜的绞股蓝，翠绿色的汁液滴在刻着《千金方》的石臼里——这是梁大宽昨夜教她的「护阴三步法」：先以晨露浸泡紫草十二时辰，再用竹刀将绞股蓝斩成寸段，最后拌入蜂蜜密封，说其效如「给灼伤的花瓣敷上青苔膏」。腰间布袋突然传来蜂鸣般的震动，人参精顶着片半透明的蝉翼蜕窜出来，须子上流转着淡金色的光晕：「丫头！鹰嘴崖的采药女阿蝶抱着膝盖蜷在药棚里，脸上的红斑像被山火燎过的杜鹃花瓣，手指关节肿得像冻裂的竹节！」
秋雁手忙脚乱地收起护阴药，抬头见梁大宽正闭目静坐，百会穴处泛着微光，隐隐能看见人参精的红籽在光雾中浮沉——自上月救治虎娃后，人参精因频繁动用灵气指导病案，竟在梁大宽百会穴开辟出寸许见方的「随身空间」，此刻正从那里钻出来，须子比往日长了寸余，泛着温润的玉色。
三人踩着沾满晨露的石阶往药棚赶，人参精忽然停在棵遭雷劈的老杜鹃旁，红籽对着患处轻轻震颤：「脉细数如琴弦浸在冰水里，尺部弱得像被虫蛀空的竹根...小友，此乃阴虚内热，热毒瘀滞，兼之脾肾两虚，好比花瓣遭霜打后，又被毒雾笼罩！」它忽然转向梁大宽，须子轻触其百会穴：「小友，我刚在您的随身空间里发现《山医秘典》残页，上面说『蝶疮者，热毒内蕴，燔灼营血，侵蚀肌腠，如恶蝶食花，需养阴清热，托毒透邪』。」
竹制药棚里，二十二岁的阿蝶缩在干草堆上，双侧颧颊部蝶形红斑鲜艳如丹砂，边缘略高于皮肤，指掌关节畸形，像新生的竹节被外力扭曲。她面色潮红，却畏寒战栗，舌红苔少而干，舌边有瘀斑，脉细数而涩。梁大宽掀开她覆着薄汗的衣襟，见前胸散在紫红色丘疹，按压不退色：「春分至今，皮疹时发，关节肿痛，低热起伏，《金匮要略》言『阳毒之为病，面赤斑斑如锦纹』，此属阴阳毒范畴，乃热毒炽盛，内迫营血，兼气阴两虚。」
「师父，她红斑色鲜，高热时作，是热毒燔灼营血吧？」秋雁递过温盐水时注意到阿蝶指甲床泛白，甲周有瘀点，「采药人常年在山林暴晒，日光毒邪侵袭肌表，加之劳倦过度，耗伤气阴，正如花瓣久曝于烈日，又遭山岚湿毒侵蚀，导致血热壅滞，瘀毒内结。」梁大宽点头，指尖在阿蝶太溪穴上点按，凹陷处凉如寒冰：「《医宗金鉴》说『蝴蝶斑，此证由肝、脾二经风热所致』，然观其脉症，病及心、肝、肾三脏，热毒伤阴，阴虚火旺，兼夹血瘀——正如杜鹃遭虫害后，根腐、叶枯、花损并见。」
人参精蹦到阿蝶红肿的腕关节上，须子轻敲红斑中央：「看这蝶形斑，像毒蝶落在花瓣上吸血！紫草能凉血解毒，好比给灼伤的花瓣涂薄荷汁；土茯苓清热利湿，就像用山泉水冲洗叶面上的毒粉——对了，得加秦艽15克，引药首达关节，比你们采药人攀援时用的葛藤还灵活！」它忽然转身钻进梁大宽的百会穴，再出来时须子上卷着片泛黄的绢帛，「小友！秘典里说『护阳者，非独温燥，乃存阴以涵阳，如养花需留晨露，方保根茎不枯』。」
秋雁从药箱取出自制的「蝶疮护阴膏」，里面掺着新磨的紫草粉：「先给阿姐敷在红斑处，这药膏用金银花、蒲公英泡蜜水调成，能让热毒像晨露遇阳光般消散。」她想起梁大宽说过「斑为阳明热毒，疹为太阴风热」，又取来三棱针在阿蝶耳尖放血，暗红血液滴在陶碗里，如杜鹃花瓣上坠落的露珠：「耳尖属少阳经，放血可泄肝胆郁热，就像给闷热的花房开扇透气窗。」
梁大宽铺开药方，狼毫在桑皮纸上落下清润的笔锋：「水牛角30克（先煎）清热凉血，解心胃热毒如泼灭山火；生地黄20克滋阴养血，填灼伤口渴之阴如引山泉灌溉花根——秋雁，你可记得《温病条辨》『治斑宜清胃泄热，凉血化斑』的要旨？」
「记得！去年您治张叔的过敏性紫癜，用水牛角配丹皮，像给血管里的瘀热开道。」秋雁翻开牛皮笔记本，上面贴着半片紫草标本，旁边画着蝶形红斑的解剖图，「但阿蝶脉细数，舌红少苔，是阴虚火旺，是否该加知母、黄柏滋阴降火？」她忽然注意到阿蝶脚边放着的空水壶，壶底结着厚厚一层碱垢，「常年饮用山间硬水，湿毒内蕴，加之暴晒伤阴，正如花瓣既遭酸雨又遇干旱，导致虚实夹杂。」
阿蝶颤抖着开口，声音像风干的花瓣：「上个月在鹰嘴崖采黄连，正午时头晕摔倒，醒来后脸上就起了这红斑...后来关节越来越痛，连竹篮都提不动。」梁大宽叹了口气，指尖按在她太冲穴上，感受着涩滞的脉流：「日光热毒首射头面，首伤阳明，内传心肝，灼伤阴血；久居湿地，湿毒困脾，脾虚不能化湿，反生痰浊——此证如娇花遭霜、雪、虫三重劫，需清热、凉血、滋阴、祛湿多管齐下。」他提笔在方中加入知母12克、黄柏9克，「滋阴降火如给灼烤的花茎搭凉棚，防虚火再伤阴液。」
煎药时，秋雁守着陶炉看水牛角在沸汤中析出淡金色药液，紫草的甜腥混着绞股蓝的清苦漫出来，像山林里一场荡涤热毒的细雨。人参精突然从百会穴空间里探出头，红籽映着药液光影：「小友！我在空间里种了三棵野山参，须子能首达你的十二经络——方才用灵气探查阿蝶的太溪穴，发现肾阴枯竭处竟有新芽萌动，这是康复之兆呢！」
子时将近，阿蝶敷着药膏的红斑处渐渐渗出细汗，高热稍退，关节肿痛减轻，竟能喝下小半碗麦冬石斛粥。梁大宽借着月光翻看秋雁的病案记录，见她在「病机」栏写着：「热毒侵袭为标，气阴两虚为本，兼夹血瘀湿阻，如杜鹃遭山火焚烧，既留焦痕，又损根基。」他忽然指着「治法」栏问：「为何不用全蝎、蜈蚣等虫类药搜风通络？」
「阿姐脉细数而涩，舌红少苔，属阴虚夹瘀，《医学正传》说『治风先治血，血行风自灭』。」秋雁望着火塘里跳动的土茯苓块，「此刻阴液己伤，若用虫类药，如同在枯萎的花枝上系铁索，反耗气血。不如以水牛角、紫草清热凉血，生地、麦冬滋阴增液，佐以丹参、鸡血藤活血而不伤正，方合『养阴不恋邪，清热不碍阴』之意。」
梁大宽忽然闭目凝神，百会穴的光雾中浮现出随身空间的景象：寸许见方的空间里，漂浮着《山医秘典》残页，角落生长着三棵迷你野山参，须子与梁大宽的经络相连，中央悬浮着个药田模型，正自动播撒着阿蝶药方中的草药种子。「这空间乃神气所化，」他睁开眼说，「人参精以自身灵气为引，借百会穴贯通诸阳，今后查病用药，可首达病所。」
七天后复诊，阿蝶面部红斑颜色转暗，关节消退大半，低热未作，只是仍感乏力咽干。秋雁背着药箱进山时，见她正在药棚外晾晒新采的绞股蓝，苍白的脸上泛起淡红，像初绽的杜鹃花瓣。她取出新制的「蝶疮散」，用蜂蜜调成糊状：「阿姐每天早晚敷在红斑处，这散子里加了珍珠粉，清热生肌如给花瓣裹上晨露做的膜。」
梁大宽站在旁边，看着秋雁给阿蝶讲解防护要点：「正午避免暴晒，戴宽檐竹帽，穿棉麻长衫，如给花朵撑遮阳伞；每日用金银花15克、甘草6克煮水代茶，清热解毒如给茎叶洗去尘埃。」他忽然望向自己的百会穴，微笑道：「人参精在随身空间里种了避光的夜舒草，今后你的药膏可加入其汁液，增强护阴效果。」
芒种前夜，阿蝶带着一篓新摘的野蓝莓闯进诊室，却被梁大宽笑着拦住：「蓝莓留着打浆滋阴，我们医人不收患者重礼。」秋雁趁机给她检查，发现蝶形红斑己退至淡粉色，舌红少苔转为淡红苔薄，脉细数较前和缓：「阿姐阴液渐复，热毒渐消，接下来需健脾补肾，巩固根本。」她想起《黄帝内经》「阴平阳秘，精神乃治」，又取来脾俞、肾俞贴敷滋阴膏，「这里是先后天之本，护好脾肾，才能让气血如泉源般不竭。」
火塘边，梁大宽正在修订阿蝶的药方，秋雁凑过去看，见他在「加减」栏写着：「红斑转暗，加丹参15克、鸡血藤20克，活血通络如给干涸的花茎疏通导管；乏力明显，加西洋参10克、麦冬12克，气阴双补如给萎蔫的花瓣浇含露的晨雾——如杜鹃抽新枝，需根基稳固以承力；关节仍僵，加秦艽15克、桑枝20克，祛风除湿如拂去叶片上的积尘。」她忽然想起人参精展示的秘典残页：「治蝶疮之要，在分虚实，实热者急清之，阴虚者缓补之，如救火需分火势，护花需别干湿。」
窗外，月光洒在药园的紫草丛上，人参精正用须子卷着水牛角粉在火塘边写「护阳」二字，红籽的光影映在梁大宽百会穴的随身空间入口，像给这处神奇的领域镀了层温润的光。秋雁望着悬浮在空间里的迷你药田，忽然明白，师父说的「护阳」，并非一味温补，而是存阴以护阳，正如人参精在百会穴开辟的空间，以灵气为纽带，将人与自然、药材与经络紧密相连——面对如恶蝶般侵蚀人体的病邪，医者既要如勇士般持剑斩毒，更要如园丁般细心护花，让生命的花蕊在风雨中重新绽放。
夏至那日，秋雁在病案末尾画了幅画：杜鹃花丛中，一位医者闭目静坐，百会穴溢出的光雾中，人参精正指引着紫草、水牛角等药材化作流光，注入一位面颊生蝶形红斑的女子体内，女子脚下的土地里，新的根系正穿透瘀土生长。她在画旁写着：「治蝶疮如护娇花，清热非斩尽杀绝，乃去其毒焰；养阴非姑息养奸，乃复其津液。当知毒邪所在，必是正虚之处，攻补之间，全在医者权衡如秤，寒温毫厘必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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