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亦乔是个很合格的倾听者，她不愿沾染别人的因果，所以整个过程没有多言，她心中清楚，徐三天这些年做下的恶事，不管他是有意无意，那些受害者的家属绝不会让他平安脱身，而作为曾经的受害者家属，宁书媛的离开阻力会小很多。
不管宁书媛心中是怎么想，只要她愿意乖乖离开，徐三天不会做任何解释。
林亦乔虽不赞同，但可以理解。
深夜的赵宅很安静，时值八月，夜晚的温度适宜，不冷不热，所以林亦乔很有耐心的听着宁书媛说着醉话。
宅子外面有灯光闪过，林亦乔知道，接宁书媛离开的车来了。
宅子的门没关，徐三天推门而入，抱起了喝的迷迷糊糊的宁书媛。
宁书媛拉着林亦乔的手，呜呜咽咽，没有眼泪，更像是撒娇。
“乔乔，我舍不得你乔乔，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朋友，我什么都没有了，以后连你都见不到了，乔乔。”
林亦乔被宁书媛拉着手，不动声色的看了抱着她的男人一眼，再转回目光，语气温柔。
“没事的阿媛，我们还会再见面的，你在香江等我去找你玩。”
……
小汽车安静的来，再安静的离开，除了赵宅一桌的空酒瓶，在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开车的是徐三天的亲信，小县城不临开，要几个小时的车程才能到达开船的码头。
徐三天抱着宁书媛坐在后排，目光温柔的再一次扫过怀中人的脸庞，指腹轻轻抚摸过她的眉眼，最后落在唇上。
没有更亲密的接触了。
临别的不舍让他恨不得一眼不眨的凝望她，再无他念。
怀中的人翻了个身，扯到了他的衣服。徐三天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一些。
几个小时的车程，应该很漫长的，徐三天却觉得还没看够，就己经到达了目的地。
徐三天摇醒了宁书媛，塞给了她一封信。
“清醒了吗？”
宁书媛沉默了一下，点点头。
“信到船上再看，路上注意安全，提高警惕。”
宁书媛没说话，只是再次点了点头。
徐三天看着她乖巧的样子，露出温柔的笑，一如曾经还在宁家时一般，捏了捏她的脸蛋，最后祝福道。
“一路平安。”
……
返程的车上只有徐三天一个人。他知道接下来要面临什么，所以跟唯一的亲信讲清后，让他护送着宁书媛一起去往香江，也是让他一起去避祸的。
他从走上这条路开始就有意的培养这名亲信，亲信的手上没什么罪孽，离开也不会吸引走太多火力。而那亲信无亲无故，孤身一人，没有牵挂。这样的人没有软肋，背叛的几率也小一点。
徐三天在船上给宁书媛包了个小空间，船不大，载的人却不少，能有这一片空间己经是顶好的待遇了，亲信把她送到这里就离开了。
宁书媛低着头走进屋子，才迎着月光露出自己满是泪痕的脸。
双手颤抖的拆开手中的信，被泪水弥漫的双眼什么都看不清，宁书媛使劲的擦了擦，这才将信件从信封里抽了出来。
信的内容很简单，没有宁书媛以为的情意绵绵，只给她留了一个地址，告诉她是她去香江后的落脚点，未免被人查到，房子是用别人的名头租的，租了一年，一年内她需要自己购买一套新房产，香江经常有人偷渡过去，有专门办理户籍的人，他侧面打听过，地址名字价格都有写，为了不被盯着他的人查到，他没露面，让宁书媛到时候自己去办理这些事，并在信里夸她这些年成长很多，一定能自己办好这些事的。最后是一个地址，信中说当初宁家的财富己经被他全部转移到这里了，让她自己悄悄取出来，连亲信都不要告诉。防人之心不可无，信中再次嘱咐，到了香江，与人交往要多几分防范之心，他相信她的阿媛这么好，一定还会交到真心的朋友的。
愿阿媛平安喜乐。
信得结尾只有这几个字。没有落款。
宁书媛摸着心口，只觉得心痛的要死了，却不知如何缓解。
她觉得徐三天真是个很奇怪的人。她现在不恨徐三天了，她只恨自己脑子笨，看不懂他到底有没有喜欢过自己。
·
回程的汽车上徐三天总是有些分神。
在最后一次差点撞到树上的时候，徐三天及时踩了刹车，打开车门，他想抽一根烟。
手探进口袋，却摸到一个软软的东西。
掏出来，是一个香囊。
小小的香囊绣工粗糙，右下角好似还有两个小字。
徐三天手忙脚乱的重新给车打火，借着车灯的光临，蹲在车前，手颤抖着去照那两个小字。
温玉。
一瞬间，徐三天仿佛被抽走了全身力气，他脊背佝偻的瘫坐在了车头前的草地上，手中紧紧抓握着那个香囊，贴在脸上，神情悲戚，却流不出眼泪。
这是他的报应。
他想。
从他决定走那条路来保住宁书媛的那一刻起，他就做好了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这十年己经是他偷来的了。
就这样吧，就这样吧。
最起码阿媛还好好的，当初宁家留下的那些家财足够她富足一生了。
只要她余生平安喜乐，自己当初的决定就不后悔。
他颤抖着支撑起身体，往驾驶位上走，脚步踉跄。
他得回去了，只要他还在那个位置上，火力只会对准他，他的阿媛就会没事。
他得回去了。
几步路的距离，徐三天摔了好几次，体面的着装上染上尘土，只有他手里的香囊，从始至终，未曾沾染一丝尘埃。
狼狈不堪的，只有他一个人而己。
·
时光缓缓流逝。
九月底的时候，革委会的二把手回家后不知所踪，县里的民警查了三天，在一条无人的小巷子里，发现了他的尸体。
林亦乔本想去找江时宴，正好路过人群去瞧个热闹，亲眼目睹了那革委会二把手的尸体。
西肢扭曲成奇怪的弧度，一条硕大的口子贯穿整个胸腹，从裂开的间隙可见腹腔内空空如也，脏器皆不知所踪，只死者的唇边大面积沾染血色，齿间还挂着不知名的血肉。
只看了一眼，林亦乔就差点吐出来，慌忙移开目光，又不经意看到另一侧站在人群前排的徐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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